“贵人能够明白振作起来便好。”
    林依雪收拾了东西正准备离开，林茵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急吼吼的跑了进来。
    “贵人！贵人！找到了！害我们的人找到了！”
    林茵微愣，而后便激动的想从床上下来，被林依雪给拦住了。
    “贵人莫慌，先听小桃说完吧！”
    林茵含泪的目光落在小桃身上，想让她赶紧说。
    “是……是西林苑的谢答应……她说之前贵人责骂过她几句，所以一直记恨在心，就让人泼了那滩水……”
    “谢答应？谢答应？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茵已然泪流面目，显然是不相信的。
    “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她最是懦弱又无身份背景，她怎么可能有胆子做这样的事？！”
    林茵撕心裂肺，哭的不能自已。
    林依雪见状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多了一丝同情。
    “贵人……”
    “林姑娘！林姑娘你帮帮我！我求你帮帮我！害我孩子的人肯定不是谢答应！一定是有人栽赃她的！你帮帮我，帮我揪出幕后真凶，哪怕赴汤蹈火我也会回报娘娘大恩！”
    林依雪温声道:“太后娘娘会帮您的，毕竟死的也是她的孙子，玫贵人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为您的孩子报仇。”
    林依雪的声音好似有了什么魔力，林茵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
    ……
    “娘娘，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顾意浓快速扫完后便将纸条丢进了火炉。
    计划依旧按照自己的预料走着，没什么稀奇。
    “娘娘，我们是该回去了吗？”
    现在出来已经半月有余，年都已经快过完了，橙紫觉得是时候改回去了。
    “不急，哀家等的人还没来呢。”
    橙紫面露疑惑，“娘娘约见了别人？”
    “不，不是约见的，他应该快来了，届时还得你配合哀家一下。”
    ……
    柱国公府——
    自方子意死后柱国公府便沉寂在一片悲痛之中。
    远从边疆赶回的方安适如今身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可人却好似老了十几岁，那原本只有几根白发的青丝现在已经成了白茫一片。
    柱国公府的人为此伤心不已，沉痛的气氛好似化不开的阴雨，将无数人笼罩其中。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身前的托盘上放着的是顾意浓送来的书信。
    方安适打开，原本悲痛欲绝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一伸手便劈碎了旁边的桌案。
    小厮见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还请国公大人节哀，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迟来的国公夫人见状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书信，匆匆看完也是捂脸痛哭不已。
    哽咽之际她喃喃道:“太后娘娘也算尽力了，我问过，她曾舍身拦在吾儿面前，可也挡不住陛下那森寒的长剑！”
    说起时国公夫人忍不住环抱住自己，她只觉得通体寒凉，就连心脏都好似结了层冰。
    她的儿子被割了脖子丢在雪地之中，那该有多冷，又该有多疼啊！
    “呜呜——”
    细碎的抽泣声从嘴间溢出，方安适浑浊的眼里渐渐多了一丝迷惘。
    “太后娘娘她……真的……阻拦了？”
    他好似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当初参妖妃一本时没少他的名字，他从来都没看得起顾意浓过。
    一个靠着美色上位的女人，那就是男人的玩物，又怎能得到他的尊重？
    国公夫人闻言点头，“是，我问过了，可是娘娘她没能阻止，最后负气离宫也是因此……我们不能记恨娘娘……”
    她好似根本没有顾及，竟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方安适伸手拿过来顾意浓的书信，再看时便懂了她此刻的真心。
    他保家卫国守卫边疆，竟然唯有自己先前最看不起的女人为自己着想。
    何其可笑啊？
    “娘娘如今在哪儿？”
    “大焚恩寺……听说还给小公子点了祈愿灯……”
    这是方安适身边的人说的，闻言方安适浑浊的眼里微微颤动了一下。
    “老夫知道了……”
    他挥手让人送那小厮出去，灵堂的人也在此刻纵然少了许多，等所有人都出去只剩几个心腹时，他方才说道:“陛下的口吻如何？”
    方子意已经死了多日，他迟迟没有下葬便是想等宫南轩的话，可是到了现在宫南轩一句话都没有不说，还日日留宿那害死他儿子的人宫里。
    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要认下这个哑巴亏吗？
    可凭什么呢？
    谁没有醉酒过？谁没有犯过错？就算他儿子犯了再大的错，那也有他的战功顶着，如何就要被当场杀了出去？
    还是因为一个宫女！
    “陛下……未曾有言……”
    方安适闻言闭了闭眼，垂在两侧的拳头猛地收紧。
    他咬牙切齿道:“老夫的奏折呢？没递上去吗？”
    “送了，其他大臣的也送了，可是陛下说了，宫女也是人，不是被人随意欺辱的牲畜，况且……那是贵人娘娘……”
    “贵人娘娘？哈哈哈！好！好一个贵人娘娘！好一个宫女也是人！他莫不是忘了当初为了算计太子平白死的那三千名禁卫军？现在他知道宫女也是人了？”
    说着说着方安适不免激动起来，嘴里甚至隐隐有腥甜出现。
    “老爷！老爷你莫要在动气了，要是你也倒下了，我们方家可怎么办啊！”
    国公夫人忍不住劝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方安适却忽然悟了。
    “是啊！要是老夫也倒下了，那这手里的兵权岂不是要回到某人手上吗？原来这根本不是宫女不宫女的事啊！”
    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眼睛却又死死的瞪着，微凸的眼球里满是红血丝。
    宫南轩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为了收回兵权，他这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方家死啊！
    忽然明白过来的方安适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被气死，好在周边的人眼疾手快的给他顺了去气。
    其中有位才得力不久的小厮忽然开口道:“将军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如今陛下广纳后宫权势滔天，就连助他登基的太后娘娘也被迫远走避其锋芒，若是您真的倒下了，国公府就真的遂了他人心愿了……”
    忽听‘太后’二字的方安适目光复杂，思虑良久后他让人去查了一些东西。
    等心里的猜测果然被证实时，他挥手让人给方子意下葬，自己却乔装打扮去了大焚恩寺。
    ……
    距离顾意浓说等人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些天来橙紫都在忍不住猜测那人会是谁。
    直到她端着糕点准备进院子时不慎瞥见了那裹在披风下的老者。
    她惊讶的四处看了看，又忽然想起橙香借口不舒服没有跟出来后才松了口气，可也不容懈怠。
    她快步走过去将人带进了屋，关门的刹那那躲在披风下的人揭开披风便朝着顾意浓径直跪了下去。
    “老臣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柱国公方安适。
    “柱国公？你怎么来了？橙紫还不赶紧把人扶起来？”
    顾意浓面露惊讶，赶紧让人给他布坐看茶。
    “老臣……老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见娘娘……是迫不得已啊！”
    看着苍老许多的方安适顾意浓为难点头，“你的意思哀家明白，哀家……唉！哀家早已不是那个可以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了！”
    听她这么说，方安适的眼神黯淡了些，随即又满是精光。
    “娘娘为老臣所尽之力老臣铭记于心，但是娘娘啊，你也知道老臣就那么两个儿子，长子又从小体弱不堪重用，臣保家卫国死而后已，可……可白发人送黑发人，陛下怎么忍心……”
    顾意浓面上也多了一层悲戚和怜悯，她拿出手绢装模装样的擦了擦眼角。
    “哀家明白，爱卿为大周付出了许多，先皇在世时哀家也常常听他提及将军的大义……哀家、哀家感激不尽，实在是哀家教子无方，才让将军您……”
    “这件事老臣不怪娘娘，毕竟陛下不是娘娘所生，他不听娘娘的话老臣也理解。可娘娘，您也要理解一下老臣，老臣方家一脉算是彻底没了，等老臣一死，方家也就…………”
    说到这个方安适眼里隐隐有着泪光，顾意浓也装作颇为动容的模样。
    “这件事是皇帝处理不当，哀家一定会让皇帝给你一个交代。”
    方安适却是摇头，“臣不想要什么交代，要是陛下真的为臣考虑过那么一些，臣的儿子也就不会血溅当场！臣如今只有一个愿望！”
    顾意浓微怔，装作不解道:“将军请说，若是哀家能够做到，哀家一定拼尽全力。”
    方安适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道:“娘娘觉得陛下真的配当一国之君吗？”
    顾意浓手上的茶盏猛地落地四分五裂，神情大变的同事惊愕出声:“将军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方安适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嗤笑和绝望，“老臣知道，老臣还没有老糊涂，老臣守卫边疆数十载，换来的却是这个的结果，不得善终……不得善终啊！娘娘，你让臣如何甘心？”
    “可这也不是你说这种话的理由，将军莫忘了，这是大周，守卫国土本就是你的本分。”
    “是！这是臣的本分，也是每个大周臣民应尽的本分，可是臣尽到了，陛下呢？陛下可有考虑过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顾意浓微微叹声，“这是陛下对不住你……”
    “娘娘！臣要的不是这句对不住，也不是补偿，臣只是想要个说法！陛下不愿意放过臣的儿子，也不愿意交出那个妖女，那就怨不得臣！如今臣来找娘娘只求娘娘可以助臣一臂之力……”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顾意眸光微沉，“将军回去吧，哀家不可能和你同流合污，哀家是大周的太后，也是皇帝的母后。”
    方安适笑了，“娘娘就这么确信陛下有把你当成母后？您可别忘了，顾清雪现在进宫了，顾家和您好像也生分了吧？”
    顾意浓微微一愣，随即又慌乱的掩饰了一下脸色。
    “胡说八道！顾家是哀家的母家，何来生分一说？”
    她眼里的慌乱并未逃过方安适的眼睛，因此他好似抓住机会，急切道:“陛下根本没有把你当成他的母后，也没有真心实意的感谢过你，如今他已经登基，你便是他之后要铲除的人，娘娘要是不信，您且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怀里拿了几封‘宫南轩’和顾家的来往书信出来。
    这其实是顾意浓让人仿造的，可那又如何呢？左右最后是到她的手上，又没人拆穿。
    她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而后猛地一颤书信掉落一地。
    她好似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身后是座椅，恐怕还得摔到地上去。
    见她如此方安适继续道:“娘娘你如今也看到了，大周的皇帝并非宅心仁厚，他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现在是老臣，后面便是您……如此您还要维护他吗？”
    顾意浓沉默了好久才重新抬头看向他，“将军，哀家……”
    “娘娘！不要犹豫了！他并非您亲生，当初你助他一飞冲天是恩，可是现在他登基为帝之后你便是他最大的污点啊！试问那个皇帝能够接受别人说他靠女人呢？娘娘……不要犹豫了！你真觉得他还有良心吗？”
    顾意浓哑口无言，可已经死死的抿着唇僵持着。
    方安适见状颓丧起身，“娘娘果真心意已决？若是娘娘真的不愿，老臣也不勉强，娘娘就当老臣今日没有来过罢了！不过娘娘放心，您对方家的恩情老臣没齿难忘，有生之年定当护着娘娘不受其害！”
    “唉……将军这又是何必？就算哀家当真答应，余下的路又该如何去走？要知道先皇子嗣已经死绝……”
    闻言方安适的眼睛微微一亮，他提醒道:“娘娘莫不是忘了一人？他还是因您求情得以留了一命。”
    “你是说……宫子归？”
    “是，宣王贤明，绝不会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娘娘若是助他上位，定然不会是如今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