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大殿门口毫无新年喜色，甚至连庭院中飘落的枯叶也没有人洒扫，明明是也只是昨天晚上刚出事，这个地方却仿佛落寞了许久。
    刘公公刚到的时候瞥了眼门口还在偷懒打瞌睡的小太监，实在是没眼看，尖着嗓子喊了声：“皇上驾到——”
    只见那小太监眼睛都还来不及睁开，两条膝盖先弯了下去，赶忙扶正帽子，诚惶诚恐地喊道：
    “皇上吉祥！”
    “嘭！”
    刘全德手中的拂尘狠狠翘到了那小太监的帽檐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这些个没心肝的东西，上辈子是困死鬼转世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着呢？！”
    “刘公公……”小太监吃痛的捂着脑袋，半句还嘴的话也不敢多说。
    “行嘞，皇上还没来了！”抬起头看了眼这黯淡无光的钟粹宫，嫌弃地说道，“叫你们服侍主子，如今倒好连主子出了事儿你们都还没醒呢！”
    “这钟粹宫怎么说也是皇宫里的住处，便是里头住的人再没位份，你们也该清楚每月拿到的月钱都是谁给的！”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近了，刘全德也不卖关子赶紧说道，“一会儿皇上来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到没有！”
    “今日这出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
    刘全德话音刚落，抬着江答应的二人就抵达了殿门口，小太监反应过来，立马将二人往娘娘的寝殿带。
    看到拖在地上的衣摆还渗着斑驳的血迹，小太监眼皮一跳，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赶忙收了瞌睡劲儿板板正正地回道殿门口站着。
    没一会儿，那周太医便被驾着赶了过来，身上穿得还是崭新的衣裳。毕竟谁也没想到这大年初一还能见着血光，着实是有些晦气。
    周太医摇着脑袋，心里叫着苦，这等苦差事也只有他这个太医院院正会干，那些下属们哪个不是早早就告辞回老家躲清闲去了？
    “周太医，您可来了！”刘全德款步院落中走到殿门口相迎，二人本就熟络，平日里见的面也不算少，但这大年初一见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难免调侃着对方。
    “这里头是什么情况？”周太医没功夫和刘公公寒暄，听到消息宣他进宫时，生怕是陛下或者和欢殿的那位出了事，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提着药箱就赶了过来。
    这会儿见是昨日刚被贬的江答应，难免松了口气。
    “不好说，我瞧着今日这事儿有的闹呢。”刘公公怎么样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见识的多了心中自然有数。
    现如今听他都说声不好，那里头这事儿还真就有些棘手了。
    “那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进去救人要紧。”周太医摆了摆手，撩开帘子低着脑袋就往里走。
    一进殿这和外头并无差别的温度让他在心中不禁感慨，这钟粹宫何时这么冷清过？
    再往里走看到沿路滴到床榻边的血迹心中大惊，在看向床榻上那人面无血色，眉头紧锁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却还是掏出帕子覆在江答应的手腕上，颤着手开始把脉。
    这越把心越凉。
    这是小产了啊！
    冰天雪地的天气，周太医硬生生被这病症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叫他如何同皇帝禀报啊！这宫里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如今才刚两个月不到就没了，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不得发好大一通脾气！
    周太医一边施针为江答应止血，一边头脑风暴地想着如何将这事说出来才能将皇帝的伤心值降到最低。
    景澈到的时候，钟粹宫内飘零的落叶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只是那灯笼始终是来不及挂上去。
    男子也不过多深究，阴着一张脸就迈进了寝殿，见周太医正在救治也没出声打扰，自顾自地往那软榻上一坐。
    刘全德妥帖的安排人将火炉和热茶都奉上，景澈这才发现这屋内没有烧炉子。
    难怪方才进来时一阵寒凉。
    手中这杯碧螺春快要喝完的时候，余光瞥见周太医也收了针，低沉的男声在殿内响起：
    “周太医可知道江答应得的是什么病？”
    周太医脑中警铃大作，干涩的嘴唇几开几合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景澈又补充道：“你今日便放心大胆的说，要如实说，如若有半句虚假，朕便叫人送你回老家。”
    一听这话，周太医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无声地嗫嚅了一下，继而强装镇定地说道：
    “回皇上，这江答应是小产了，等微臣赶到的时候胎儿已经没了……微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陛下恕罪！”
    说完就将官帽摘下放在一侧，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周遭有一瞬间的沉寂，过了许久，就当周太医以为皇上不会再说话时，突然听到一声剧烈的声响。
    吓得周太医浑身一颤，低着的头颅往发出声响的那处看去，四分五裂碎在地上的分明是放在还躺在陛下手中的十二花神杯。
    这下周太医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就连站在一侧的刘全德也被惊到了，这江答应好大的胆子！
    小产，她竟敢在宫中偷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的动向，自从宁嫔进宫后，内务府的绿头牌都不知道落了多少灰了，这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后妃怀孕！
    陛下这是被江答应戴了顶绿帽子呀！
    难怪方才这疯婆娘说什么也不肯见太医，敢情是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呢。
    “刘全德，将这毒妇给我叫醒，另外把她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扣下！”景澈恨声道。
    “是。”
    刘公公得了旨意立马着手就去办了，徒留周太医一人面对着皇帝的雷霆大怒，他心中苦不堪言，丝毫不想过多的了解这宫中的辛秘。
    俗话说的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更何况他刚刚还听到了毒妇二字，不难猜测出这皇帝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事情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他恨不得抓上一把瓜子好好了解了解，但这事要是碰上皇帝，他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啊！
    周太医今日不知道第几次发出感慨：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