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助理的好一番打岔，周芥才拿到这份拟退赛名单。
    听着助理兜兜转转说了许多，去掉添油加醋的成分。
    周芥只问了一句：“诉求是钱，还是不能封口？”
    助理的表演被导演这一下见血封喉的追问，立刻偃旗息鼓，只能是干巴巴地老实回答：“封口吧！”
    马上，助理又气愤加码道：“导演你都不知道，那封则礼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他说咱们这合法合规的合同他不能接受，我们要不听他们的话那他们就按原合同违约条例走，一人付30万还得了自由！”
    “出去后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怎么诋毁我们就怎么诋毁我们，要钱去找他经纪人开210万支票，他一个人全包了！”
    “好大的口气，真以为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助理的滔滔不绝，只收获了房间里的一众沉默。
    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劲……助理开始结巴了：“额、是有…什么问题吗？”
    刚拉开内间房门的小客高高翻了个白眼，这戏精，到底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小客没好气地替导演们解答了：“封选手随手写一帖字，这钱就翻三倍的回来了！”
    小客说完，啪嗒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助理直接僵在原地，他，究竟是错过了……什么样的大腿！
    周芥没再看助理。
    也不想看吃里扒外的小客。
    揉着太阳穴，周芥看着手里还是一片漆黑的手机屏幕。
    有些烦躁的摁开，「12：10」赫然在目！
    周芥立马将手机反手盖上，这屏幕调的太亮，刺的眼睛生疼。
    再拖也没有意义了……
    反正无论后面的合同怎么修改，事情的真相要扒的估计都不用等到今天晚上，该扒的就会被扒的差不多了。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自己不说，买几个营销号匿名爆料，效果可能还会翻上几翻！
    舆论的效应，她太懂了！
    他们现在聚集在这里，同时操控着几十台设备，甚至在外部，还有庞大的公关费用投入，不就是因为——
    真相是不重要的，只要谁的声音大，谁的话带走的注意力多，谁就占据“真理”的上风！
    这就是娱乐至死的时代，大家上网都是图一个乐子。
    什么粉丝上亿的明星爱豆，总归都只是网友们茶余饭后的某一刻，曾经心动的谈资。
    黎树这人，有些点和她倒是很像的，比如带动节奏的本事，不然这么平凡的人，也不会入到她的眼里。
    网友们活在现实的世界里，每天两眼一睁，到处充斥着戾气。
    什么皇族，什么天赋选手，什么全能ace，什么过命的友谊，什么反人类的努力……
    这些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都触及不到的东西，只要拿出来，稍稍带带风向，就会被心理不平衡的网友群起而攻之。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色里，让大家“感同身受”节目组可怜的处境，今天这事就能被圆滑地带过。
    甚至，还会给对她们这些“弱者”反击手段做的太绝的人，留下不通人情，太过较真，心胸狭窄，不懂感恩等污点！
    没错，现在将人放走，看似节目组前期的心血起码有一大半是付诸东流了！
    但那也只不过是将流量的峰值，提前加速到三两个月后，节目正片全部播完，大家开始转移注意力的程度。
    但如果节目组揪着收到物理伤害的选手不放，揪着抨击节目组做法这不对那不对的理由有一大箩筐的选手不放，那才是真正将自己放在危险的位置上！
    周芥手慢慢从手机背面离开。
    她已经有了决定！
    横竖现有的舆论逃不掉，倒不如选个对自己来说相对好看的结果！
    而且，白漾这小子，她找过不少机会，成功和他贴近过几次。
    这白家太子爷竟然也是个有系统的！
    白漾的系统等级还比她的要高，所以她是读不了白漾的任务，但白漾可以读她的。
    白家啊白家，十年前那场火灾，几十号人的京都白氏家属院，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
    最大的受害者，怎么就不能算他们一份呢！
    之所以这对谁都没一副好脸色的白家太子爷愿意在她这小庙里，接受这么多安排。
    哪怕后期她的很多决定在现在看来确实不妥当，但白漾也没有直接站出来违抗不是吗？
    林林种种，全都说明了，白漾在配合她完成她的任务！
    甚至，周芥打从心里认为——
    堂堂白家太子爷，还有穆家的，想成为明星，家里随便吹一口“仙气”，让下面的人安排安排，要什么凹人设，要达到什么流量高度做不到？
    很可能，白漾那边通过什么契机，在进来训练营以前已经知道了她的任务。
    然后拖上穆哆哆这个前期假装不认识弟弟的，一起来她这演戏呢！
    但是一堆公子哥，哪个是能真的吃苦耐劳的，她才压抑他们两周气性，就彻底爆发，受不了了！
    周芥手指不断敲击桌面，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声音，她的盘算，都在心里。
    她这任务，很cao蛋，但也很保命不是吗？
    白家的小太子为了复仇，虽然现下不可能再直接配合完成她的任务，但出去后也不会否认她对他的“培养之恩。”
    甚至，看着佛系，但正相反，血性比谁都容易燃起来的白家小太子。
    还很可能会自己找机会，加速把他拉到足够实现她任务值的高度。
    这一分，她蹭的几乎不用太费心……
    而穆哆哆虽然没有系统，她也相信白漾应该不会跟穆哆哆解释到这种程度。
    但那个弟控，这次受伤的是他，最有可能会第一时间攻击她的，也是穆家！
    甚至这次的退审风波，应该也和穆家有莫大的关联！
    但白家小太子暧昧的态度，穆哆哆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很可能就会把这件事慢慢缓和下来。
    虽然以后十金刚要想和穆氏、白氏有更多的合作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
    但内里使些绊子这些事情，在四大家族里，也就只有万俟会这么没品……
    所以，她在打赌，a班会因为一些必然的“蝴蝶效应”，而不会选择在出去后，管不住嘴巴这件事情上和节目组作对。
    因为白漾不会，灯火娱乐就不会！
    剩下的时丞那边，上面是卓越集团！乐雨会出面缓和。
    还有大老板和白漾的奇怪友谊，让节目组脱困，就是白漾一句话的事情！
    归根结底，只要节目组在这件事情上，主动承认错误，“摆正”态度，一边落实自己受害者的角色，一边光明磊落做后面的事情。
    上面的天，自然会有看似最不配合，但一定会配合的白漾扛起来。
    下面的事情，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七个不在a班的退赛选手。
    不好控制的七个人啊！
    里面还有意外变成刺头的封则礼……
    周芥的冥思苦想让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到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家不约而同都在担心着，a班那六人要是也退赛了怎么办，这十几号人出去后管不住嘴怎么办？
    节目组不缺那十三个三十万，但缺流量，这一波打击以后，上面对十金刚其他的节目要是都卡下来了，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会面临失业，还是行业的封杀？
    大家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个个脑袋低低垂着，时不时看向已经安静思考了很久的总导演。
    总导演还要沉思到什么时候去，还能不能好了！
    气氛渐渐焦灼着。
    ……周芥眉头开始舒开了。
    无论如何，a班那群人一定会回来收拾行李，拿回通讯设备。
    还有退赛的那七个不省心的，也一定会回训练营一趟。
    在那个熟悉的环境，感触会更多，也会更好说话。
    舆论这种事情，反正节目组一直在准备着，她尽了人事。
    这七个选手他们本身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过是看不过眼节目组的做法罢了。
    到时候人应该会分成两到三批回去，她只需要逐个击破，告诉他们别人为了剩下的选手实现梦想，都选择安静，那就够了。
    他们能抨击的，从来只有节目组的安排。
    回到原点。
    节目组是弱势的，但无论什么时候，吃尽流量红利的都是他们，他们是让网友们在内心最深处抵触的那部分“天选之子”，节目组认了这个亏，他们就只能一拳砸在棉花上。
    所以与其算计无数，倒不如别瞎费力气！
    她的任务完不成，对灯火娱乐实际的掌控者集体，没有好处。
    所以，她继续往前走就好了，大不了就活不过50岁，报不了这个血仇，揭不了这个真相。
    至于这七个未知之数，法务小家子气拎不清，她还不能一锤定音？
    就是郝哥给白漾安排的工作资源那边，她不好处理了。
    郝哥把她和白漾拉到一条线上了。
    原合同是利润灯火娱乐和十金刚四六分，合同由她在成团夜后找白漾签署。
    现在别说白漾了，a班7个有6个绝对都会退赛！
    他们除了新找过来的商务，还有二公前夕赶紧赶慢拍的广告，现在全部违约！
    沉默许久，房间里，周芥终于说话了！
    “阿城，等a班那边确定退赛了，把违约函发灯火娱乐和卓越集团的邮箱，抄送一份给我。”
    “还有通知一下心心，商务违约那边，有问题要赔钱要后续沟通的，别浪费我们的人力了，能留下换人代言的换人，不能的就发灯火。”
    周芥说完，直接起身，“其他的，按原计划走就好。”
    剩下的事情，她没这个精力想。
    想了，在上面四座大山的压制下，她也没法开展。
    周芥的松口，让助理还有其他的几位副导都有些诧异。
    一个副导直接出声了：“啊！还要发违约函啊？”这就确定a班的一定会离开了？
    另一个副导压根没对a班这六人能继续留下来抱有奢望。
    他关注的点在于，“周导，这些商务违约了让他们赔钱我能理解，但不能换人的，也不该让回给他们啊！”
    这不是相当于把肥肉送回给这群不听话的家伙吗？
    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商务灯火那边的联系方式，灯火那边现在是有人有闲还有流量热度，后果岂不是要直接给节目组盖帽嘛！
    “而且为什么只发灯火，时丞那边的卓越，不用发过去？”
    难道这是周导私底下和大老板那边的安排？这可能性还挺大的。
    听到两位副导的追问，周芥呵呵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灯火什么配置，你们难道还没弄清楚吗？”
    “如果说喻氏娱乐是喻六爷从家里随便捡起来的老玩具，那灯火娱乐就是四大家族核心圈的新宠，多大的违约，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九牛一毛！”
    “同样，多大的利益，也不过是蝇头小利！”
    “做太难看了，死的更快的，只能是我们！”
    副导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总导演，立刻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
    周导竟然提到了四大家族核心圈，还用上这样的比喻。
    看来他们等下键盘上的手还是留点口德吧！
    待会就和组里的人通通气，别问题出在他们下面了！
    副导们的识趣让周芥还算满意。
    但前面出去传合同的助理还是一脸不可置信：“那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
    周芥离开没好气呛道：“未来12个月，公司踢开刚被拒的那个，还有八份节目提案正挤在审核路上！”
    “你不乐意你拦着，那八份提案，你来把它们搞过审？”
    助理不明所以，其他的导演也听得稀里糊涂。
    周芥冷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白漾可是正儿八经的京圈太子爷，地产巨擘白家的独苗苗，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他如果因为路边的柳絮打了个喷嚏，明天整座城市的柳树都得被治理一番！”
    “还有，这次我们摊上大事了！你们a爷，穆哆哆他是穆氏集团穆家那边早就定下来的家族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