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平，乌云散开，露出皎洁皓月，照着蓬松的雪地，别有一番恬静。
    一席黑灰长袍的修士，正在雪地上数十米左右飞行，月光撒下，一抹黑影映在雪面上，很快消散。
    似是惧怕被人发现，周身红黑的神光影影绰绰，几乎都要收入法袍内，以至飞行速度并不快。
    楚元的飞虫已经裹了法术，变成了钻地虫，在地下一公里的位置追着这黑灰长袍修士。
    他自己，同样在土里移动，远远坠着。
    为防止跟丢或是被发现，他将距离控制在五十公里开外，六十公里以内，恰巧在捕风捉影术极限距离的八成内。
    约摸过了三个时辰，那黑灰袍子的修士落在山地之上，拔开厚厚的积雪，进入了地洞中。
    等他钻进地洞，一道法力卷起一旁的积雪，堆上了洞口，点点修饰，了无痕迹。
    楚元细细听着，洞穴中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不知道是插了法器，还是有阵法隔绝。
    但他以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地方不像是他们的大本营，反倒像是个中转站，用来迷惑可能存在的尾巴。
    要是尾随得心急，跟着一头扎了进去，定然会打草惊蛇。
    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这个修士后面应该还跟着至少一个修士，此刻正埋伏在一侧，甚至正反向搜索着跟踪者。
    但对付这种刻意隐瞒自己动静的修士，捕风捉影术完全无能为力，只能被动等待。
    楚元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遮蔽法术，几道隔绝法术都在正常运转，这才稍稍安心。
    于是便操作着虫子一起，埋在土里，一动不动。
    如此，又是三天过去。
    一身着白袍的修士落在洞穴口，不知道是朝里面传音，还是做了什么动作，很快，一个同样身披白袍的修士再度钻了出来。
    虫子早已被楚元遮断了灵视，根本看不见两人的样子，他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
    要是他能瞧见，就会发现，从雪里钻出来的白袍修士，正是先前的黑灰长袍修士。
    只是现在重新做了身伪装，不仅是穿戴和装饰，连面目和声音都不同之前。
    “怎么样，没发现有人跟踪吧？”一道略带好奇的声音。
    “没有发现，但还是要小心，咱们干得可是掉脑袋的活儿。”一个警惕的声音回复道。
    “那个新来的小子如何？确认是天庭派来追查的吗？”
    “嘘，小声点，举头三尺有神明，悠着点，咱们回去了再说！”这声音骤然变小，好似在警惕的张望。
    “好！”一声郑重的回应。
    接着，传来了两道神光驾起的声音，随之还有“咻咻”两道破空之声。
    嘿，他们倒是谨慎，交谈时连一点有用讯息都不肯透露。
    楚元感受着耳边声音变化的速度，发现两人的速度，比先前一个人时，可要快了不少，显然加足了马力。
    看来他们认为没人跟踪，这才装作无事人一般，敢于急速飞行。
    楚元当机立断，操控着地底的虫子，同自己一起，继续追击。
    仔细咂摸着方才某人的话，楚元还是颇为庆幸，那【新来的小子】，说的必然是马齐马无疑。
    还好他提前下了这个暗手，用他来吸引目光，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比起动辄上万的凡人，修士的数目非常少，但偶有修士出门走动，却是稀疏平常之事。
    从一个外来人的身上，平白无故推断出天庭派出修士调查。
    不说是他们这些修士非常谨慎，在胡乱猜测，就是有人泄了密。
    以目前仅有的消息推断，似乎可以把怀疑对象，重点放在朝廷的几位供奉上。
    廖仲齐也不能排除嫌疑就是了。
    “不过，如果真将朝廷供奉，甚至是神灵拉为外围，那他们的组织架构必定非常严密，且有精确的沟通手段。
    有点意思，想来他们已经潜伏了许久……
    嗯，如果能规避天庭的稽查，倒也是有点本事，倒要好好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上，学点本事回来。”
    楚元一边遁行，一边下定决心。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吾师”。
    如今恰好有三人遁行，正符了字义，确实应该不耻下问，好好学学别人的手段。
    一时间，他好似成了学堂里孤高的学霸，算计半天，就为了学到别人的解题思路。
    但不过片刻，他又换了念想：
    “唔，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继续追着瞧瞧，他们俩会去哪里，目的地是不是他们的老巢。
    不能把步子迈得太大，一步一个脚印才是对的。”
    修士飞行速度快，又可以规避路面障碍，偶有风雪，也是神光一起就抵挡在外，自然没有多少阻力。
    两个白袍修士好似只在神髓境，飞行速度并不快，花了一天的时间，才飞了千里左右。
    就在楚元感慨，果然谨慎，干个坏事居然要去千里之外作案时，两者的速度骤然减缓，随后慢慢落在了地面。
    这是，要到了么？
    楚元立刻打起精神，跟进的速度缓了下来，土中的虫子也变得和人走路一般缓慢。
    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正听着，就听见一个声音道：
    “每次回来都要换衣服，还真是麻烦。”
    另一个谨慎的声音则回应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麻烦点总比死了变白骨强。
    好了，这么远了应该没问题了。
    记着，把收来的胎盘交给尊者，那婴儿长到五岁时，再去设法取回。”
    “好好好，咱们还是扮做村民，慢悠悠回去吧……”
    “记住，外人询问，就说咱们出来拾柴火，别的一概不提。”
    “收到！”
    这点讯息还是没用，楚元听得一头雾水。
    只是两人扮作村民，岂不是在说，他们的大本营，大概率伪装成了一个凡人的村落，或是直接驻扎在山中。
    楚元一边思考，一边跟着这两人不断遁行。
    半日后，楚元终于听见他们回家的声音。
    由于不敢用神识扫描，也不敢凝神去看，他只好用捕风捉影术，配合着飞虫，在外部兜圈子。
    操控飞虫悄悄遁入雪中，一座古朴的山中老村便出现在了眼前。
    村中屋舍约有四五十家，各个谈笑生火，张罗晚饭，劳作不已，还带着一点过年的喜庆，一如寻常的凡人村舍。
    楚元闭上眼睛，轻轻感受了一下，那两位刚入村落的修士，已没了声息，看来已得了某种庇护。
    外界的人交谈的话语也都是家长里短，并无破绽。
    楚元皱了皱眉头，藏这么好，连一丝神异的力量都没有外泄，就算天兵天将来巡查，都不见得发现问题。
    轻轻舒了一口气，他选择折返，连带那只飞虫也一并带回。
    后面的事明显大了，远不是一个“明我”弟子能处理的，就此退走，非常合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马齐马，将情报合流，再一举上报天庭。
    “唔，这才一个月不到，我就找到了问题，会不会显得太快了？
    都怪那个【丢不掉的天庭法球】，我甚至不敢在行动有丝毫懈怠，也不敢对探索过程添油加醋。”
    楚元想着，一时有点恼怒——
    这些人就不能等等再行动么，这么快立大功，又得挨表扬了……
    这念头一起，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和马齐马两人，一起披着绶带，站在摘日楼上，迎接万众瞩目。
    鸡皮疙瘩立马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