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把所有人骂一遍，菊花还是没送饭给她夫妇俩，光喝热水得老上厕所。大嫂犹可，手脚灵便。
    可老公腿受伤上厕所比登天还难。开始老公说尿急，大嫂还有点为难，她可扶不起老公，也不敢扶，怕接好的腿乱了方位，便鼓励老公忍忍。
    大哥也姑且忍一下，反正还不算太急，过了一会他又说想上厕所，大嫂顾着幻想满汉全席，对老公的话没多留意。
    大哥就恼火，他生气地说：“没叫你用手接，赶快找个瓶子来。”
    大嫂才从满桌子菜肴的幻想出来，到处去找瓶子，刚好打点滴的瓶子有空的。
    也是被老公催得心急手乱，拿着点滴瓶子递给老公。
    大哥白了媳妇一眼，更加生气了。“白跟我那么多年，拿这种瓶子给我不是羞辱我吗，瓶口针孔那么大。”
    大嫂被大哥着实骂几句，好好幻想出的满汉全席一点踪影没有，肚子仍饿着，心里也有气。“如果在家我拿个瓦缸给你装。”
    “这点滴瓶手指头放不进去，我怎样你心里没成算吗？赶快找一个瓶口大的瓶子来！”大哥真的急了，心一急，更加难以憋住。
    大嫂在屋里找一遍，哪有什么瓶子，连个碗都找不到，她摆摆手说没有。
    “屋里没有到外面找，别逼我按着你来接。”大哥真的生气了。
    大嫂看到外面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出了门口瞧瞧，看到对面阳台上挂的衣服摇动，倒像一个个人向她招手，硬着头皮两边看了看，就赶紧溜回屋，看到老公心神才安定。
    医院的晚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大哥看到她两手空空，脸色刷白，就知道她害怕，倒也没在强迫她再出去找。
    “把你喝水那个口杯给我吧。”大哥说。
    大嫂以为老公想喝水，便打开暖壶倒热水给他，但被老公制止。
    “你想撒尿到口杯里面？”大嫂惊讶地问。
    “那还能怎样，瓶子你找不到。”
    “用你自己口杯吧，我的还想用来喝水。”大嫂说。
    “不行，得用你的，谁叫你找不到瓶子，平常没见你嫌弃我脏，我现在摔伤腿你就嫌弃我？
    我腿伤治不了你，就不是男人了。杯子等会洗一下什么味都没有。”大哥坚持说。
    “话虽如此，但是你一样有口杯，干嘛非用我的。”
    “没见我受伤吗，我怕细菌感染。”
    大嫂左右为难，抬头看到墙角摆满一排水壶。护士回家前特地水壶加满热水，现在被他们喝光两壶了。
    大嫂突然灵机一动，说可以先撒到水壶里面去。
    “你不怕缺德赶快拿过来。”大哥说。
    大哥顺畅以后把水壶递给媳妇，白了大嫂一眼。
    “长这么大，头回干这种事，都怪你叫我喝水。”大哥说。
    “你不是说饿吗，除了热水啥都没有。”
    “菊花怎么还不送饭来，回去说得好好的，都九点了，要送来也该送来了，要不你到街上看看哪户人家没睡觉的，问他们拿点吃的给咱们。”大哥说。
    “我可不敢出去，刚走出门口，看到对面那些阳台挂的衣服，倒像一具具干尸，看得人头皮发麻。”
    “大过年说些玄乎，自己吓自己。现在还不出去找，等会再晚点，人人都睡觉，街上静悄悄的，再想找吃更难。”
    “你妹妹那货，回去时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把咱们忘了呢，你平日白疼她了。我想她命是不是克你，想吃她一顿羊肉而已，六个哥哥中，其他五个啥事没，就你摔断腿。”
    “我是大哥，是福是祸该我来先接。你还想我其他兄弟也摔断腿？”大哥瞪一眼大嫂。
    “我气不过说说而已，二叔跟你只不过相差一岁，他在家里什么好处都沾上，该帮你分担一些才好。”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你还想全家遭殃，医生都说我的腿没多大碍，你又想吧唧吧唧挑拨离间。
    今天我开拖拉机时，如果不是你在旁边没完没了唠叨，恐怕不会出事。”
    “别想全赖我，二婶，三婶她们也没少说。恐怕是你自己技术不行吧，早知道让二叔开。”
    “二弟技术比我还差，忘记上次开到别人田地去了。我没戳穿他，倒问他怎么把车停在田里，他说停在路上妨碍别人走路。”
    “你们兄弟俩都是半斤八两，以后还是把车给五叔，六叔开吧。
    平日听五婶六婶抱怨，他家的男人连拖拉机头没摸过，整天被大哥，二哥霸占。
    我跟她们说，开拖拉机是技术活，不像开嘴炮，张嘴就来，她们才没多说。”
    “家里总共一台拖拉机，我是大哥当然有我来开，现在摔断腿的也还是我呢。”
    “我就说便宜二叔了，他也没少开，怎么他好好的，至少跟你一样摔断腿，住院也有伴。”
    “胡说八道，你是想二弟媳也去不成吃羊肉吧，绕了弯来咒二弟。”
    大嫂忍不住笑，肚子似乎没那么饿。
    “你靠近一点。”大哥见大嫂笑得娇艳，躺在床上怪无聊，也睡足大半天，除了肚子饿，精神尚好。
    “干什么！”大嫂不解地问。
    “要不你坐上来。”大哥说着掀开被子。
    “呀，劝你还是安分点，医生说你不可以乱动。”
    “我就躺着不动。”大哥温情脉脉看着大嫂。
    大嫂只是笑笑，这里是医院，她终究放不下心，万一那护士突然回来，看到一张小小的床躺两个人，会被骂死。
    “怪无聊的嘛，你看我躺床上一整天，毫无乐趣。”
    “要不我还是出去找点吃的回来，不指望他们了。”
    “现在都不饿了，你上来嘛，整天坐板凳也累，天气也冷，我们一起躺着还能互相取暖。”
    “不是我不想，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到处空荡荡，却似乎有无数眼睛盯着，怪恐怖的。”
    “我才不怕那些，你不上来也罢，怎么刚才嫌弃我脏，无非用一下你的口杯而已。平日你可没嫌弃过，还求着我。”
    “平日归平日，现在我上去伤到你那条腿怎么办，医生又不在这。大不了等你腿好，我再补偿，算是将功赎罪。”
    “好吧，还以为你转口味，你又何罪之有。手冷了吧，放进被窝里暖一下。”
    大嫂顺从大哥的话，把冰冷的手伸进被窝里。被窝里暖和和的，像极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