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王二婶一拍巴掌，“哎呀，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你家建国回来了。”
张秀花听到动静抬头，正对上人高腿长的李建国。
他满脸风霜，胡须好久都没刮了。这不像旅游，倒像是野外求生。
王二婶见他回来，仔细打量他，“哎呀，受了不少罪吧？你怎么晒得跟当兵时一样黑？”
李建国摆手，一副别提的样子，“我差点被蚊子咬死了。那地方蚊虫特别多。”
他们拍戏的地方全是风景秀丽的地方，剧组全扎的帐篷，这时候没有明星，都是工作人员。主角都没脾气。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小喽啰。
“拍戏顺利吗？她有没有闹脾气？”张秀花不担心吃苦，在她看来吃苦是必然的。再怎么吃苦，这不是也活着回来了吗？她更担心珠珠拍戏时不听劝，被导演批评。
“没闹脾气！”李建国笑道，“她特别喜欢看别人拍戏，然后在边上学习。”
《西游记》拍戏是真的苦，大热天要在脸上粘毛，又痒又热，皮肤都起疹子了。珠珠也不嫌热，拿着扇子跑去给人家扇风，然后听人家讲戏。导演和演员们都很喜欢她。
“珠珠呢？”张秀花看了眼外面，怎么没见珠珠身影。
“刚进村就被小伙伴们喊走了。正在炫耀呢。”李建国打开行李袋，把脏衣服拿出来洗。
那地方没有水井，都是从城里买水运过去，他不好意思用水洗衣服。附近倒是有河，但那个河不是流动的，里面有许多虫子，不干净。他怕生病，所以带回来。
捂了一路，衣服都有味了。李建国倒了洗衣粉，反复搓洗，那味道才散去大半。
“什么时候能上映啊？”张秀花问他。
“早着呢。”李建国让她不用等了，“珠珠想炫耀，短时间只能过个嘴瘾。”
王二婶先回家了，张秀花烧了一锅热水让李建国先去洗澡，他身上也有味道。
李建国让她进屋帮他搓背，“我觉得珠珠可能想演戏。”
“长期的？”张秀花知道这时候的人其实不喜欢演戏。因为华国长期以来都把演戏称作戏子，是下九流。李建国可能也不想女儿从事这一行。
张秀花倒觉得没什么，“要是她喜欢演戏，就让她试试吧。小孩子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个导演很喜欢珠珠，她建议珠珠可以往这方面发展。”李建国叹气，“演戏就得多练习，要是真等珠珠长大了，再演，那耽误多少事。你说我们要不要在家里装个电话。回头我再走点关系，跟那些制片厂的高层打好关系，兴许将来他们能让珠珠演点小角色呢？”
张秀花怎么也没想到他跳得这么快，这就要装电话了？这才哪跟哪啊？她诧异打量他好几眼，“你怎么会有这么大转变？”
明明走的时候，他对珠珠想去演戏还那么愁苦，回来后一百八十大转变，变得她都快认不出来了。鬼上身也没他这么邪乎？！这是咋地啦？
李建国见她直勾勾看着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脸颊微红，这才道，“我听导演说，香港那边的影视特别发达，其实演员也是正当职业。咱们国家在这方面起步较晚，缺口还是很大的，珠珠要是真做这行，未来可能是大师姐！”
张秀花被他的形容逗笑了，不过他说得还真没错。现在国产的电视剧真的很少，除了样板戏，几乎没拍过几部戏。后来国家有了钱，一年能出上百部电视剧。
她想了想，“既然你决定支持她，那就定吧。现在电话线提前预定，至少得好几个月才能装上。”
李建国也知道这事，“不着急。暑假马上就结束了。”
两人正说着话，珠珠在外面大喊，“妈妈妈！”
这孩子喊“妈”，不是一声两声，就像机关枪似地突突突好几声，不答应她，她能一直突突个没完，张秀花在屋里答应一声，将手上的搓澡巾摘下来，扔进水里让他自己搓，打开门出去。
珠珠跑得满头大汗，小脸晒黑了一点，但依旧好看，“哎哟，怎么热成这样？”
张秀花从绳子上扯了毛巾，在井边沾了水，拧开后，给她擦了擦脸。
珠珠抓紧她的手，嘿嘿笑，“妈妈妈，我想吃锅包肉。”
张秀花哭笑不得，“馋成这样？！你在剧组没吃好吗？”
珠珠摆手，一副“你别提”的表情，“那饭菜我都不稀得说！真的太难吃了。我感觉他们就因为年纪小，牙口不好，所以把土豆丝炒得稀碎！”
这满嘴都是东北腔，张秀花有点好奇，这戏是怎么拍的。难道导演还能给珠珠一个小孩找配音？
她撸了一把珠珠的脑袋，“行啦！待会儿就给你做。”
珠珠乐得蹦起来。
李建国洗完澡，张秀花让珠珠也去洗一洗。
珠珠回屋找换洗衣服，张秀花让李建国现在就去邮局申请电话，顺便再买点猪肉。
李建国骑着自行车走了。
珠珠捧着衣服进了灶房，张秀花跟进去帮她搓澡。
“你俩去一趟湖南，没给我们带土特产啊？”张秀花刚刚把包翻遍了，啥东西都没带。
珠珠脱完衣服，坐进洗澡桶里，“妈，不是我不带。是没法带。那边天是真热呀。那酱板鸭嘎嘎好吃，可是一个晚上就能馊。辣椒也好吃，但是太辣了，咱家也没几个人能吃辣啊，还有臭豆腐也好吃，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豆腐臭了也能吃，但是那味太大了，我爸不让带……”
她把土特产全部数了一遍，总之不是不方便带，就是不能带，要不就是不好带。
张秀花听她说了这么多，“你不是说你在那边吃苦了吗？怎么一会儿臭豆腐，一会儿酱板鸭，你那嘴没闲过啊？”
“我吃不下去剧组的饭。我爸就去市里买给我吃。真的特好吃。”珠珠现在还馋那个味道呢。可惜以后可能就吃不着了。去一趟太不容易。这一路差点没把她折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