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无边无际的滔天红云滚滚翻腾，发出雷霆般的轰鸣声，那炽烈的高温灼烤着地上众人，几乎让他们透不过气来。
    而身旁的妖族的尸体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在火云之中，灵力按规则汇集，渐渐凝聚出一只巨大的手掌，猩红色的火焰缭绕其上，让整个手掌通红发亮，掌上纹路清晰可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向着整个试剑广场不急不缓地压下。
    青儿望之骇然，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那焉墟中见到的一掌毁一城的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
    这掌印虽有不如，可在她眼中，已是可以毁灭一切的存在。
    随着巨掌急速压下，那手掌上的纹路宽如江河，渐渐充斥了青儿的整个视野，而自己就如河中的一粒沉沙。
    再一次被滔天的绝望和恐惧淹没之后，在心底化为了一片死灰。
    青儿已经不记得今晚她经历过多少次绝望。
    这法术光是威压便压垮了他们这帮筑基期天骄弟子的神魂，连法力都无法凝聚，这绝对不是金丹期修士能做到的。
    就算是金丹期大圆满的修士也无法做到。
    长叹一声，青儿努力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空中的那个白衣飘荡、银发飞扬的身影，想看看她要如何抉择。
    空中的宫玉蕊此刻无暇多想，那巨掌七分力道此刻集于她一身，让她犹如泰山压顶，承受的压力比青儿他们高出无数倍。
    平静地望着这根本不是金丹期修士所能抗衡的法术，宫玉蕊摇了摇头，随后闭目聚神，抱朴守一，开始将全身法力凝聚在丹田中那枚洁白无瑕的剑丸中。
    浑身法力激荡之下，识海中却是一片清明，此时一位面容和她相似的女子笑着脚步轻盈地朝她走来，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玉蕊，好久不见......”
    “姐姐，妹妹这便去见你，等着我。”
    宫玉蕊此刻毫无察觉，在那紧闭的眼角，一行清泪正缓缓流下。
    恍惚中，似是又回到那三百年前两人意气风发的岁月。
    宫氏姐妹本出身世家大族，那些寒门弟子完全无法相比，而在姐妹六岁之时，便由当时的独乐峰首座下凡来亲自将二人收入太虚派修习剑术，成为太虚派历史上最年轻的亲传弟子。
    两人姐妹情深，又皆是天赋异禀，六岁练气入体，十七岁筑基，硬是压得其他一众天骄弟子喘不过气来。
    之后纵横三派，大闹灵州，恣意洒脱，好不快活！
    但好景不长，姐姐突然在“天妖殉道”中玉殒，从那时起自己便心如死灰，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二百一十年结丹，三百七十年修至金丹后期，而金丹修士皆享寿五百年有余，自己本有机会再进一步，可世上只留玉蕊一人，修行下去证得长生又有何意义？
    太虚派既然对我姐妹有恩，那今日便还了这份恩情，了了这段因果，再见到姐姐时也好一身轻松，结伴同行！
    ——
    此时在青儿眼中，宫玉蕊浑身沐浴在激荡的剑气之中，一头银发散乱飘扬，白衣无风自摆，片刻后剑气忽然内敛，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
    而下一瞬，就在青儿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宫玉蕊忽然化身为一枚爆燃着青光的炽阳，视野中瞬间一片空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熟悉的冲击波转瞬即至。
    身体瞬间被掀飞，青儿此刻脑中亦是一片空白，只有冥冥之中宫玉蕊的声音传入识海。
    “清然，门派遭此大难，你师兄师姐皆已身死道消，答应为师，你要好好活下去......”
    竟然是自爆金丹？
    上一次不知是谁自爆金丹，算是救了青儿一命。
    直至第二次体验，青儿才知道这是自爆金丹。
    师父她——？
    在这般猛烈的冲击之下，整个试剑广场上不论是活物还是尸体，皆被掀飞出去，飞出十数丈之后又重重落下。
    而这还是宫玉蕊将全部威力集中于那掌印之上的结果。
    漫天剑气冲天而起，那空中巨掌也在这万千锋锐激荡的爆炸之下，变得千疮百孔，缓缓消散。
    待青儿从冲击波的扫荡之下清醒过来，空中只剩漫天的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暴虐法力余波，哪里还有宫玉蕊的身影。
    而没了那巨型掌印的威压，众人压力顿消。
    “不！师父——！”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天际，青儿跪地痛哭，声泪俱下。
    其他几人也沉默无言，低头哀悼。
    一代传奇金丹修士就在自己眼前自爆，每个人都处在深深的悲痛和震撼中。
    而高空之上虽掌印消散，可红云依旧。
    “哼，你们太虚派还真是有不少贞烈之士。”虚空中传来洪荒之音。
    “烈辉，尊驾堂堂元婴大妖，竟对筑基期的小辈出手，你赵氏还要脸不要？”此时云层之上一位老者的声音也如滚滚雷音，传入众人耳中。
    “谁让你太虚派又出了一个剑心通明之辈，若不斩草除根，数百年后又是一位太虚道祖般的人物，今日他必须死！”
    话音刚落，滔天威压又至，红云翻滚，威势更胜之前。
    而青儿还沉浸在悲痛中，哭的满眼泪潸然，对形势之变毫无察觉。
    一只巨大的火凤从云层中显出真形，朝他们几人呼啸而来，前一刻还在天边，转眼已至眼前。
    而这时青儿胸口突然一热，爆发出几束青光来。
    是青冥圣尊给她的那支翎羽！
    界标确认，法则构筑，法力凝聚，一套空间传送道法在翎羽中如流水般瞬间完成。
    而此时青光早已将青儿团团包裹，在下一刻，整个人便在一片光点中飘散，再也不见青儿的身影。
    这支翎羽竟是一件罕见的空间传送法宝。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青儿强忍悲伤，再一次顺着道标的指引向着那道光门行去。
    一步迈出，眼前一绿，让青儿呆立当场。
    绿意盎然的森林，空中和煦的暖阳，温暖潮湿的气候，这熟悉的江南水乡的气息，和前世的上海竟如此相似。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可却又像噩梦初醒，让青儿恍如隔世。
    但身上血染的道袍，满身的伤口，一双满是血污的双手，无不向青儿证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青儿如行尸走肉般往前走了几步，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抬头望着那如洗的碧空，眼泪还在不住地流淌。
    想起师兄祝听海那悲惨的死法，想起师尊宫玉蕊为了救他们几人，义无反顾地自爆金丹，而自己的师姐程琳，青儿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不甘、愤怒、悲戚，无数情绪涌上心头，让青儿几欲疯狂。
    “我要结丹！我要报仇！我要杀尽天下妖族！”
    “立刻！马上！”
    青儿披散着长发，犹如一头发疯的野兽，不断发出嘶吼，向着一个方向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