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

    乔雅看着他的表情，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道你和我说的柯敏不是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找着相册里的照片，把手机举到o面前。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戴着遮阳帽，穿着白色的运动衫，在网球场上挥杆练习。o已经把照片放大了，能看清那张长的很普通但很娟秀的脸。

    那正是k，柯敏。

    “是柯敏。”o脱口而出，他记得k和他说过每周都会去打网球。

    “那我们说的是一个人。”乔雅缓了口气，拿回了手机。

    名字是同一个人，但却是两个身份！o心中大震，他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他必须尽快搞清楚状况，他并不信任眼前的乔雅，所以无法把心中的困惑合盘托出。

    “出事的时候，你看见我一直抱着…柯敏？”o小心地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救援人员到了后才把你的手从她身上挪开的。”乔雅不解地看着他。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平头的脸，飙车的画面，云麓山庄这几个字，再往前好像是烧烤店，他和一个女子在吃烧烤，后面记忆又有些模糊了，ktv唱歌，给一个叫张剑的人过生日，然后就是平头出现了，他们在逃，飙车…，翻车了，他紧紧抱着y，或者说是乔雅说的k，他已经不能肯定谁说的对了。

    “对不起，可能我摔到脑袋，有些记忆受损了。出事那天，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记忆受损这种说法，好像在脑震荡的病历中经常听说。

    “准确的说，是你们俩一直在一起，凌晨左右，柯敏打电话给我，说有人在威胁你们，让我马上开车去接你们。我是凌晨赶到帝珀ktv来接你们的，送柯敏去云麓山庄的时候，发现两辆车一路追着，之后我努力甩开他们，但不小心翻车了。”听到他自己承认记忆出现了问题，乔雅的语调柔和了些，试着努力帮他回忆。

    乔雅说的和他记忆相同的部分应该是事实，烧烤店、ktv、飙车，这些都是事实，如果乔雅没有刻意隐瞒或者欺骗他的话。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断原则，太太是真的、岳父动手术是事实，至少，他的一大半生活还能找回来。但乔雅说看到过好几个来自y的未接电话，那么y也是真实存在的，可在他目前不能确认的世界里，y又是什么身份呢？

    “柯敏家住在云麓山庄？”云麓山庄离开市区他和k上班的地方非常远。

    “她周末回云麓山庄住，平时住市区。”

    k的家，这会想起来，去过一两次，是k邀请他去的。有一次周末，他约她出来，她说周末她回郊区家里。乔雅那张打网球的照片里，网球场的设施非常高档，应该是在云麓山庄拍的吧。

    上午他记得想到k时身体起了反应，有一个多星期没和k亲热了，身体的反应不会假。他和k确实发生过关系，这个也应该是事实。

    “柯敏和盛元集团陆国盛是什么关系？”既然这个k住在云麓山庄那种地方，那k应该不仅仅是他脑海里那个小职员了。

    “我记得在四季咖啡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你说过，她是陆总的女儿，可她不认这个父亲。”

    他好像记得她说过这话，看上去k的身份已经确认了，那么现在需要证实的是y的身份了，但乔雅不认识y，那他怎么会把y当成k呢。

    “医生说你完全康复大概还有一两天时间，你的住院费用都处理好了，个人物品在我车上，你要是能出院了，我送你回市区，除非你太太来接你出院。”见他陷入沉思，乔雅有些不耐烦了。

    “谢谢。”

    “引起这次事故的根源还是你，但还是要谢谢你你最后时刻保护柯敏的举动。柯敏的母亲让我告诉你，从现在起，请你不要再联系柯敏了。”乔雅站起身来。

    o不解地看着乔雅，柯敏的母亲？为什么引起这次事故的根源是自己？

    失去的那块记忆让他觉得非常痛苦，好像自己的历史陷入了一片泥泽。

    “我想休息会。”他不想再从乔雅那里了解什么了。

    乔雅点了点头。

    “有没有办法让我手机充上电。”

    这或许是现代文明的可悲之处，一个人离开了手机，似乎便和他的整个世界失去了联系。此刻对于o来说，他需要手机帮他重新建立与之前世界的连接，他要自己去确认。

    “这应该不难。”

    一小时后，乔雅送来了一个崭新的充电宝，但女护士坚持说病人暂时不能用手机，会影响晚上休息。

    “护士，我只是充电，手机会调到静音状态，不会影响任何人。”o央求道。

    女护士迟疑了一下，见他已经答应静音，不影响其他病房的病人，便点头同意了。

    乔雅把o床边的手机连上了充电宝，放在了床头。

    “我这会要去市中心医院，柯敏明天可以出院了。”

    乔雅走后不久，一个戴着口罩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医生走进了病房，女护士把手里的本子交给了男医生。

    “情况还不错。”男医生看着记录本，点了点头。

    “大夫。”o抬了抬手，示意有话要问。

    “你还要好好休息一到两天，应该可以康复了。你太太说出院那天她会来接你。”男医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女护士，“这床病人晚上有人陪夜吗？没看到家属登记姓名。”

    “窦医生，病人的太太好像很忙，只来了一次，看了一下情况后就匆匆走了，这几天都没来医院，晚上都是刚才那个女的陪夜的，让她填写家属名字，她说她不是家属，也不肯签名。”女护士看了一眼o。

    “哦，是这样啊。”男医生咳嗽了一下，心里想着这肯定是夫妻闹矛盾了，又觉得那个陪夜的女子实在古怪，心中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社会，人和人关系太复杂。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o觉得现在说话不再难受了，身体的机能应该康复了大半了。

    “你有什么问题？”姓窦的医生走近了些。

    “医生，我的头是不是受到了很重的撞击。”

    “是的，这次事故中的三个人，你伤情最重。但幸运的是，除了头部，其他地方都是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至于你头部的情况，由于撞击点在颅股中的额骨，这是头部相对比较抗击打的地方，外加你们的车是从山坡上翻滚下来的，力卸掉了大半，所以你头部外伤倒还好，但ct拍出来你的大脑神经元受到了损伤，所以这几天，主要都是在观察这个。”

    “那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吗？”

    “日常生活应该没有太大影响，但因为事故造成的冲击使头部收到外力撞击，如果大脑神经元受损，它会对大脑头骨周围造成震动，并且会损伤到大脑脆弱的组织，从而影响到我们的记忆功能。有时这种伤害还会让人感到困倦和头痛几天，容易加重失忆。但是这种记忆丧失，通常只是暂时的，也许就会在某些相似的场景或物质等外界的刺激下，突然间就恢复记忆了。因此不要过于担心，对于这样的情况，不需要用药。”

    “只是短暂的失去记忆吗？”

    “还有一些特别严重的头部创伤，会长时间昏迷，根本就不能够记忆，会永久性失忆，这种情况临床上也不少见。但根据目前情况，你不是这种情况。”

    “医生，除了失去记忆外，会不会有记忆错乱的症状。”

    “也是有可能的，但这取决于病人本身的精神状态，如果病人有多思多虑或者长期受到一定情绪压制的情况，也不排除出现记忆错乱的症状。”

    “医生，记忆错乱，会发生把人搞错的情况吗？”

    窦医生笑了笑，心里想着，这家伙不会把那个女人当成自己太太了吧，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随口答道，“多休息，不要过度用脑，就不会。”

    “明白了，谢谢。”

    “记得手机要静音。”女护士朝着o床头边的手机努了努嘴。

    等医生和护士检查完病房后，o觉得非常困倦，便合上了眼睛。

    “好吃吧？”o递给k一张餐巾纸。

    “嗯，你常来这里吗？”k小心地擦着嘴角。

    “我们每周四篮球队训练后都会来这里吃，这家的烤板筋是一绝。”o喝了一大口啤酒。

    “哦，那我以后可以陪你来吃。”k莞尔一笑，又指了指桌上o的手机，“电话又来了。”

    o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是那个号码，他一只手挂断了电话。

    “要是有急事，你回个电话吧。”

    “没事，待会你说你同学请你去唱歌？在哪？”

    “帝珀ktv，我大学同学，和你说过，毕业后去上海了，昨晚找我说他回r市了，今天他生日，请我们老同学唱歌聚聚。”k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嗯，叫唐李对吧。我记得，读书时还追过你。”

    “这你倒记得，”k噗嗤一笑，“这人特别搞笑，读书时和同学关系都处不好，估计去的同学不会多，你陪我去好吗？也见见我同学。”

    “买单。”o朝着烧烤店里间的伙计叫道，“走，现在就出发。”

    邻桌一阵烧烤的烟味传来，他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眼睛也被熏的几乎要流眼泪，他赶紧闭上眼。

    等o睁开了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天花板上有窗外洒入的月光。

    刚才是一个梦，还是留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又回来了？

    他伸出右手，拿起连着充电宝的手机，拔掉了电源线，手机屏幕显示已充满。

    他相信乔雅没有说谎，她说的应该全部是事实，可这些和他脑海里残留的记忆内容对不上，对不上的关键是k和y的身份信息。或许，真的如窦医生说的，他出现了记忆错乱，但究竟那些记忆是真的，那些记忆是假的？

    他打开手机，在黝黑的房间里慢慢读着手里里留存的这些日子与k和y的对话，一切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