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这神色落在我的眼睛里，我感觉很奇怪。
    恍惚？
    是她宫里的宫女？
    “贵妃娘娘在想什么？”
    我立即出声，同时又回头去看有些昏迷不醒的云才人，对采芳道：“你先带着云才人回去，请太医过去给她瞧瞧。”
    “再把刚刚救云才人上来的侍卫叫过来，本宫有话要问！”
    “是！”采芳应了，将云才人交给她身边另一个一等宫女，说了几句什么，又对我道：“云才人落水以后，是奴婢最先发现不对的。”
    “奴婢也知道更加详细的情况！娘娘如果要调查这件事，奴婢会在一旁陪着娘娘一起调查的！”
    采芳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用力，她还认真地看了张贵妃一眼，仿佛心里已经认定，就是张贵妃害云才人落的水！
    见此情景，我怕采芳冲动得罪张贵妃，到时候反被张贵妃倒打一耙，就劝慰道：“你放心。”
    “有淑妃和本宫在，一定会还云才人一个清白的。你也不必着急，等待会儿回了长乐宫，到底什么情况，你一五一十说也就是了。”
    采芳一听，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还是死死地咬着嘴唇，明显是不甘心的样子。
    见她如此，我稍稍放心，回头去看张贵妃时，张贵妃已是皱着眉头，问道：“今日乃是本宫在长乐宫里设宴的日子。”
    “现在长乐宫中有着不少身份高贵的女眷，岂容你们这样过去随意吵闹！？”
    张贵妃有明显的不悦，她这话，就是想拒绝我和淑妃的提议！
    “贵妃娘娘。”
    我心头一凛，愈发觉得，张贵妃现在越是不同意，就越是有问题，云才人几次三番出事情，都和张贵妃脱不了干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才人近来屡屡遭受无妄之灾，先前也就罢了。这次落水，说不准又要激发云才人身体里面的旧疾。”
    “她本来就身子不好。这次的事情，贵妃娘娘如果不查清楚的话，宫中的人恐怕议论纷纷，说云才人在贵妃娘娘您管辖的地方出了事情。”
    “到时候，对贵妃娘娘您的名声，也是不好的，不是吗？”
    我故意这么说。
    张贵妃脸色变了又变，加上淑妃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说着，甚至还要香蕊去请皇后过来。
    “若是贵妃娘娘觉得这件事不好处理，嫔妾倒是提议，可以去椒房宫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想来处理这种事，肯定得心应手。”
    “如此，贵妃娘娘做不成的事儿，也有人帮您了。”
    淑妃自然也是故意的。
    刻意搬出皇后来，让张贵妃的心里也生出几分比较的意思来，她向来是不服皇后的，便就范了。
    然而。
    令我俩没想到的是，张贵妃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她顾左右而言他，说道：“皇后身子不好，如何能惊动了她？云才人病着，你们既是与云才人交好，有这个闲工夫缠着本宫，还不如回去陪着云才人！”
    “这件事发生在本宫的长乐宫附近，本宫自然会查清楚！”
    我听得有些微微讶异。
    张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打发我们走？
    不让我们去长乐宫查？
    她这般推三阻四，心里肯定有鬼！
    这么想着，我与淑妃对视一眼，偏偏还要去了。
    几番交涉之下，最终张贵妃也没了法子，她的贴身大宫女巧芝也从长乐宫里出来，说是张贵妃出来太久了，这流水席都要结束，让她快些回去。
    “那本宫便带你们回去！”
    张贵妃闭了闭眼睛，像是忍了一口气在心里面似的，闷闷地说道：“只不过，本宫说过，长乐宫中还有不少女眷。”
    “贸贸然把事情说出来，未免吓着她们。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临近晌午，她们也都累了，本宫先安排她们去休息。”
    “到时候，你们想查，便查就是了。只一样，动静必须小一些，不可惊动了这些夫人们，你们明白吗？”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我想起郑王妃那张嚣张跋扈的脸来了。
    她也是个喜欢惹事的人，要是知道云才人落水，还是被侍卫救上来的，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呢。
    想着，我和淑妃点了点头，也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回到长乐宫，郑王妃见我和淑妃跟着张贵妃一起回来，三个人都还是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果然八卦好奇地问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刚刚急匆匆走了，饭都没吃呢。现在咱们都吃得差不多了，特意留了一些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现在要入座吗？”
    张贵妃瞧了一眼。
    她先前出去折腾一阵，穿着繁复的礼服，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现在身上热乎乎的，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本宫走得累了，想休息一会儿。王妃，你们用了午膳，想来也困乏了，本宫便让巧芝带你们先去休息一阵吧。”
    “午后，本宫请了戏班子进宫，待会儿戏台子搭起来，再一起听戏就是。”
    这话稍稍有些突兀。
    郑王妃觉得奇怪，但似乎是见张贵妃眼神不是很好，也就点点头答应了。
    女眷们纷纷要离开。
    我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些人，只感觉张夫人看我和淑妃的时候，眼神不善，还有戚蕙仙。
    她是临近晌午的时候来的。
    来时带着一盆极为漂亮的兰花，是很名贵的品种，说是太后带给张贵妃的礼物，张贵妃见了，十分喜欢，还与戚蕙仙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戚蕙仙长袖善舞，与郑王妃也交好了，还和张夫人有说有笑的。
    倒是那粉裙少女。
    一开始她在诸位夫人、王妃们跟前是个红人，却在戚蕙仙来了以后，稍稍黯淡无光了一些。
    咦？
    想着，我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先前流水席开始以后，那粉裙少女就离席了，直到我走，她好像才回来，现在她也不见人影。
    去哪儿了？
    想着，我拉了拉淑妃，问道：“淑妃姐姐是否记得，今日过来的，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
    “衣裳颇为精致，头上带着的首饰也是华美不凡的那个。”
    淑妃听我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什么，回答道：“你说的那个，应该是应国公家的三小姐。”
    “应国公府，乃是张夫人的娘家。那三小姐是嫡出的长女，幼时与张贵妃也算交好。故此张贵妃宴请京中女眷的时候，那三小姐也是时常过来的。”
    “就是这两年……因为张贵妃渐渐有些颓势的缘故，她也不常常邀请人入宫了，故此你没见过。”
    “应国公府，姓余的。而那个三小姐，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闺名应该叫余婉莹。”
    余婉莹？
    我轻轻念叨一句。
    这个名字，听上去倒是个温柔的姑娘。
    不过嘛，余婉莹长得和张贵妃有那么一两分的相似，温柔谈不上，眉眼间的娇俏和傲气，是显露无疑的。
    这也难怪。
    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又和朝中煊赫的张大将军府上的人交好，如此家世，倨傲一些也是正常的。
    想着，眼看着那些女眷们渐渐离去，我终于是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不知余姑娘去了哪儿呢？”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宫女，自称是长乐宫里的，但我和淑妃却没见过。
    而采芳又说，那个宫女穿着并不差，显然不是宫中平日扫洒侍奉，来往各宫里做一些杂活的宫女。
    在宫中主子们跟前侍奉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虽然宫中有几分权势的管事宫女也符合采芳说的，但这些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害云才人才对。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害云才人的……
    说不准，是今日进宫的这些女眷身边的丫鬟，拿了张贵妃宫里宫女的衣裳，偷偷换了，假扮成长乐宫的宫女，然后害云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