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大师，你有事？”
    道衍回到自己的禅房，礼貌送客。
    宋濂满是失望之色，但只能无奈起身。
    这阵子，他如同原来的历史轨迹一般，迅速和道衍成为好朋友。
    二人在一起最多的时候，就是聊元史的事。
    道衍虽然没办法给他剧透太多，却也能暗中指点他方向。
    编修史书，因为太仓促的缘故，宋濂红多东西其实都没办法处理。
    道衍看过元史，他只是不经意的聊起的许多事情，就能避免宋濂以后修史的时候走弯路。
    当然，现在的宋濂压根感觉不到道衍对他的引导，哪怕他以后修了元史，也不会知道有个人曾经将本不完美的事情变得更好。
    道衍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居功，他只是做了一个穿越者应该做的事情。
    那就是弥补历史上的遗憾。
    “下次再来和你聊聊，我发现法师对历史的造诣不一般，要不，我禀告陛下，安排你进来修史算了……”
    “朱元璋能答应你才见鬼了！”
    道衍心里吐槽，表面上却摆手谢绝：
    “宋夫子千万别，贫僧这点微末的道行，不值一提！”
    “你若道行微末，其他人怕不敢自称高僧……
    佛门精通儒学的高僧不少，但你也是出类拔萃。
    近几日和大师闲聊，我每每感慨大师这种人才屈居佛门，却让一些小人得了势……”
    宋濂似乎有心事，只是唉声叹气。
    道衍对宋濂的感慨并不奇怪，这老头评价一个僧人是不是高僧的标准，差不多就是对方精不精通儒学。
    儒学好的，就是高僧名道。
    儒学不好的，他估计也看不在眼中。
    不过道衍心里明白，他对儒家的那点积累，全靠姚广孝留给他的记忆。
    死记硬背可以，但如果真要让他写文章肯定不行。
    说白了记忆是记忆，智慧是智慧。
    原主消失了，他的智慧也伴随他消失，自己继承不得。
    宋濂的吹捧，他没往心里去，不过他多嘴问了一句：
    “先生何出此言？”
    “前阵子陛下拿出一本书，叫做《西游记》，然后借题发挥，好好整治了下官场。
    对于这件事，老夫是赞成的，从前朝留下来的许多陋习，确实应该整治……
    然，陛下对此书的作者似乎很是青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
    宋濂将那日发生在御书房的事情，给道衍说了。
    道衍面色古怪，这……
    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姚广孝？
    不过想一想，道衍也明白了。
    这天下除了少数几个人，宋濂不知道也正常。
    慧昙从他曾经的同屋身上知道了自己笔名后，很快安排那个人离开了天界寺。
    如今知道姚广孝身份的，除了慧昙法师，大概也就是皇宫的人。
    听宋濂一边夸自己一边骂自己，他哭笑不得。
    好在宋濂也只是发发牢骚，他很快收拾自己的情绪：
    “大师你自去忙你的，老夫我告辞了！”
    “我送送夫子！”
    “不用不用……”
    道衍坚持将宋濂送出门，等宋濂走远，高见贤才从某处走出来。
    “道衍大师，马车已经备好了！”
    高见贤带着道衍出天界寺，在偏僻处，有一辆马车停着。，
    他上了马车，高见贤对一個赶车的年轻人说：
    “毛骧，不用太快，别惊扰了大师！”
    “我滴乖乖！未来的大能呀？”
    道衍忍不住多看了赶车的青年一眼，年轻时候的毛骧显得有些稚嫩。
    相比起未来让人威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现在他只是菜鸟。
    不过道衍可没兴趣跟这种鹰犬认识，他当做不知道，坐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在闹市区中穿行。
    道衍坐在车里，虽然路有些颠簸，但确实比走路舒服多了。
    至少，他不用蹚着屎尿前进。
    “难怪古人出行不是坐轿子就是坐车，走路是真不行呀！
    要是那些大家闺秀逛个街，那画面实在太美……”
    道衍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难得放松下来。
    想起大家闺秀，他也想起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女子。
    只可惜他知道的那些，大多数都在玩泥巴的年纪，估计平时也看不见。
    不说那些史书上留名的女子，就说大家闺秀，其实道衍没没见过几个。
    明初理学兴盛，虽然不如明中后期那般走火入魔。
    但理学从元朝兴起，也影响了中土近百年。
    “虽然说还俗娶媳妇挺好，可是我能看得上的姑娘，其实也没有几个……
    真如古人一般找个媒婆说个亲，连人都看不到。
    这样的人生，估计我也受不住吧？”
    道衍其实一直在犹豫自己应该什么时候还俗？
    他并非天生向佛，只是现在僧人的身份更方便自己自保而已。
    “天下太平了，等遇见合适的姑娘，就还俗远离京城吧……”
    在思索之间，道衍发现马车停了下来。
    他被毛骧恭敬请下车，高见贤刚好也下马。
    在二人的引领下，道衍进入一处院子。
    这院子不大，里边传来叮叮当当的施工声。
    道衍走进去，就看见工匠们正在组装各种东西。
    他虽然知道朱元璋的身份，却还是为老朱的能量暗自咋舌。
    果然有靠山就是不一样，他刚穿越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利用自己脑海中的知识一展拳脚。
    跟朱元璋混不行，可靠着自己的知识当个富家翁难道不行。
    但真正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生态，他才体会到来自于阶级的处处受制。
    一个没有权势的人，其实很多资源他是搞不到的。
    比如眼前的这个工坊，会用到大量的铁。
    没有朱元璋居中调和，他不可能将一个完整的工坊造出来。
    “老爷已经按大师的吩咐在打造了，但工匠们总觉得差一些，比如这个炉子……”
    高见贤态度恭敬，带着道衍前往问题所在。
    道衍看了一下，也不废话，马上指点工匠如何修改。
    他简言意赅，那些本来看不懂设计图的工匠，道衍随口指点两句，对方马上就明白了。
    就在他认真工作的时候，一边的高见贤给毛骧一个眼色，毛骧掏出纸笔，
    将道衍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案。
    等道衍忙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高见贤给道衍递过去一个水袋，道衍想喝，喝了一口。
    “是开水？”
    和生水不一样的口感，让道衍愣住。
    “上次听大师和我家老爷对话，小的听进去了。”
    高见贤憨憨地笑，一点都看不出他间谍头子的身份。
    他看似漫不经心询问道：
    “大师，这个工坊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