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味铸《师说》
作者:战袍染血   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     
    “这个名字,竟与韩文公的千古之文,有着相同的名字……”
    看着这两个字,陈止陷入了沉思,心下思绪涌动。
    唐有一文,出自韩愈之手。
    韩愈的名号,后世之人没有不知道的,其人承儒家道统、发古文运动,辟佛却骨、正本归原,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
    他的那篇流传甚广,名句层出不穷。
    “传道授业解惑,正是出自师说,现在出现纸上,里面莫非有什么联系?不过这纸上的其他话,又不是师说的内容了,比如这句圣人之言,期以明道……”
    陈止粗览一遍,见自己这几日和王建交谈时,被王建称赞、品味的语句,竟然都被记述下来了,包含了柳宗元、王通、李翱等人的论点。
    陈止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区分来历,因为都是几千年总结下来的智慧结晶,融入了文化血脉,言行举止中不自觉的就会带上。
    不过,那纸上只是单纯罗列,前后语句并无联系。
    “这可不是文章,只是单纯的记录罢了。”
    一文,是论述老师的议论文,体现的是尊师重道之意,有完整的启始、事例、宏论,层层递进,结构完整,并非因为是名人所写,所以传世,而是本身有着现实意义,才能被世人称颂,和这张罗列名句的记述完全不同。
    看着看着,陈止倏地蹦出了一个念头。
    “论师之道,算不算绝学?只是韩文公写时,唐代正处于耻于从师的时期,很多人觉得跟着老师学习是一种羞耻、没有风度的事,所以这篇文章的出世才有现实意义,眼下我所处的时代,儒学衰退、道佛流传、百家复显,族学私学层出不穷,社会环境上并不一样。”
    想了想,陈止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这个时代的问题也不小,眼前就有一个,王建面对大族的子弟,就得不到尊重,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族学衰落,人才断层,最终整个家族陷入危机。”
    前文就曾提到过,家族存续的关键就有教育这一环,而族学是当前常态,维持家风、家学。
    “从这个角度入手,尊师重道的道理,在这个时代同样有意义,另一方面,族学、私学的出现,促进了思想的碰撞,可这种发展也需要引领,这就是老师、先生的现实意义……”
    陈止从再次复苏后,就喜欢解构现象,探究背后的社会意义和历史规律,此时灵关一闪,就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这事得等我回去之后,集中精力思考,此时只能定个大概。”陈止将目光从纸上收回,落在了陈蛰的身上。
    陈蛰顿时感到了压力,他之前在心里评价过陈止,可真正面对时,又是另外一种感受,好在在来之前,陈蛰做好了心理准备,记着祖父的嘱托,定了定心神,就想按祖父教的话说上一番。
    可是不等陈蛰开口,陈止先就笑道:“陈蛰,你拿这个给我,是因为不忿陈华辱我么?”
    陈蛰下意识的点点头。
    陈止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这问题来的突然,陈蛰依旧是下意识答道:“再过两个月,就年满十岁了。”
    陈止点点头,说道:“这个年纪也该读书为学了,再往后就有些晚了,这几日你在边上旁听,有什么感想么?”
    陈蛰总算回过神来,心里一惊,以为陈止要责怪自己偷师,于是赶紧就道:“先生,您不要生气,我没有听去多少,也没有外传,这些都是祖父记下来的,想让我慢慢参悟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的!”
    “不用害怕,我问你,”陈止摆摆手,露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笑容,“你是不是想跟我读书?”
    陈蛰一怔,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连后退,跟着就满脸通红的道:“我愿意!”然后就要跪下磕头!
    “不急,不急。”陈止赶紧拦住,“你得先回去禀告长辈,再做决定。”他倒没想到陈蛰的求学之心如此迫切,关于这个小厮的情况,陈止也有所了解,知道是背景干净的清白人家。
    此时在陈蛰的心里,则是念头翻滚。
    “会有这么好的事!祖父教我的说辞都没用上,七少爷就说愿意教我读书了,等我成了他的学生,以后不就有好日子过了?祖父也不用那么辛劳了,他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这用功读书,果然是好的!”
    看着陈蛰蹦蹦跳跳的离去,陈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就起步回返,途中还是往陈侯庙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回应。到了家中,他拿出那张麻纸看了看,眉头一皱,坐在椅子上思考起来。
    脑海中,麻纸上的列语句,以及后世的只言片语,还有记忆典籍中的文字语句,仿佛过山车一样,在陈止的心头划过,其中含义逐步显现,有的被抓住,有的被略过。
    慢慢的,文字组合在一起,朝着一篇文章的形式汇聚。
    而陈止心中,也慢慢构建出一个颇为宏观的景象——
    前世,他借签筒之助,略微了解过后世几个朝代的社会变迁,此时这些零散记忆也逐步显现,就好像是看到了未来,与族学、书院、官学,诸多场景杂糅在心,构建成一副画卷。
    就这样,陈止在思索中,整个人沉寂下来。
    他的这个样子被吴掌柜看到了,这掌柜的也有经验,立刻将店门一关,防止陈止被人打扰。
    陈止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动也不动,宛如雕塑一样,等陈辅、陈停前后回来,见了他的样子,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
    等到了晚饭时间,陈止还是一般模样,也没人敢扰乱他的思绪。
    陈止的这个状态,约莫持续了两个时辰,他才伸了一个拦腰,长舒一口气。
    “不如就用这诸多智慧结晶,再铸一篇,赠与陈蛰,同时试验一下,这样一篇文章,算不算绝学。文章代表诸多特性,主旨精神、学术倾向、文体文风等等,总有一个沾边的吧。”
    想着想着,他长身而起,饭也顾不上吃了,不理面面相觑的众人,直接回到房间,铺纸研磨,提笔就写!
    “古之学者必有师……”
    以原本师说的开篇一句为起始,笔走龙蛇。
    陈止今生虽未行过完整一文,但前世却有经验,曾与文坛宗师级别的人物交流,加上签筒加持,有着深厚基础,只是前世战乱,根本没多少用武之地,可今日书写,很快就把握到了节奏。
    师说的原文,乃是“说”,用议论和记述来说明某种道理,相比之下,如今的新汉,玄学盛行,骈文渐起,单纯以说为体,难免被人忽视,所以还要加入其他因素。
    于是,在行笔之间,陈止杂糅众多言论,以韩愈原篇为框,将柳宗元、王通等人的观点也融合进去,再加入自身情感,使得文章的前期,有了抒情小赋的特征。
    抒情小赋,没有主客问答,特点是快节奏、明主旨,开门见山,杂糅心意,所以此文开篇就定了陈止之意,又按照世人习惯,拿出三代之事、圣人之语作为铺垫,确定政|治正确,跟着就是众家论点为佐。
    等写到到了文章中期,陈止的文风又有一点变化,将前世了解的私学名人、今生接触的诫子佳文、族学任职时的亲身经历,作为事例罗列出来。
    这些事例,说的与各大世家切身相关,隐隐指出隐患,所以这一部分文章特点鲜明,在文字上刚健有力,在字句上说理通透,在文体上骈散相间,在文风上挥斥自如,有着论说散文的风格。
    等到了文章的最后部分,陈止反而停下笔来,皱眉细思起来,每过很久才写下几个字,寥寥数字,锤字炼句。
    前面通过铺垫和事例,已然将观点表达出来,欠缺的就是整理、统合,略作延伸,这也是文章收尾要达成的目标。
    待得收尾字句渐多,形态也逐步清晰,却是诸多对仗、接连用典,尽显骈俪,恰合当今名士的审美。
    骈文发展下去,肯定会如原本历史一样出现问题,但不能否定其历史价值,尤其是陈止今日写文,本有试验之意,当然不能舍近求远,总要迁就社会风气,况且这只是最后的总结,是为了便于“尊师重道”这个观点的传播,所采取的策略。
    而整篇文章,并非以骈俪为本,也非空洞堆砌,虽有三味文体,但只是略有偏转,文风完整,不见松散。
    待得最后一字落下,陈止长舒一口气,只觉神似疲惫,抬头一看,天已大亮。
    “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夜!这文以载道的事,果然不是那么轻松的,哪怕我有诸多助力,用了取巧的法子,一样有神思枯竭的感觉了。”
    事情一了,睡意袭来,不过陈止强忍着困意,招来陈辅,陈辅知道陈止一夜未眠,自然是关心一番。
    陈止安抚两句,又吩咐了一下,说了陈蛰拜师之事。
    陈辅固然疑惑,却不会质疑陈止的决定,点点头,好奇的看了桌上文章一眼,就退去准备了。
    陈辅一走,陈止才安心入睡,但书林斋却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彭城之外,陈华等人所乘马车急行而去,眼看就要离开地界,却被人拦住了。
    “什么人在外搞事,难道不知道我等身份?”陈华那个仆从过来探查,但一见拦路人的面孔,登时一愣。
    就见陈罗带着几人,笑呵呵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着:“兄长何故走得这么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也好让我这做弟弟的,给你送行啊,好在我家七哥早就有了预料,让我等在这里,有一幅字特地写给兄长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