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借刀杀人
作者:若相姒   长安卿最新章节     
    长安卿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五章借刀杀人转眼间离天子出巡长城只有数日之期,十一月的北风虽未有那般凛冽刺骨,但吹在人的身上也一样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战栗,此刻卫王府内灯火通明,两排灯火自远而近地行来,待行到了梨香院外便能看到这般排场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年盛便袭爵,风光无限好的卫王杨行简。

    今夜的杨行简虽未如往常般醉生梦死,但一身的脂粉香和酒香还是那般掩饰不住,此刻在众人的簇拥下,他悠哉犹哉地行入了梨香院,还未至廊下,侧妃蕙云便已赶着出来行礼相迎。

    看着面前柔弱小心的女人,杨行简大手一挥将蕙云揽入怀中,语气亲昵地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朝里走去。

    “听闻这些日子太子妃常常召你入宫伴驾,到底是你的旧主,侍奉她倒是比伺候本王还尽心尽力。”

    听到杨行简的话,蕙云脸色一白,惶恐到语气都有些飘忽颤抖地道:“大王,我、我——”

    “好了,怕什么?”

    杨行简笑着以拇指抚了抚蕙云的脸颊,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任由蕙云伺候他擦脸擦手的道:“说罢,这几日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蕙云闻言顿了顿,小心翼翼收回杨行简扔来的帕子道:“如今太子妃怀了身孕,事务管得也少了,这几日也只闲聊了些女儿家的事,并无什么——”

    眼看杨行简眸中一冷,带着几分审度和怀疑,蕙云连忙又亲自替杨行简卷起裤管,伺候他洗脚道:“只是近日太子殿下忙碌了些,说是长安城有突厥派来的探子,如今正值陛下北上巡边之际,太子殿下担心其对陛下不利,因而正在四处暗里追捕。”

    “突厥?”

    杨行简听后挑了挑眸,随即失去兴致地道:“日日里去宫里,就听到这么些?”

    眼见蕙云小心翼翼的垂下头不敢说话,杨行简便越发烦闷了些。

    就在此时,眼尖的他发现帘外的婢女正偷摸说着什么悄悄话,一脸神秘的模样反倒教他升起了好奇。

    “你屋里的人是越发没了规矩了,当着我的面也敢私下嚼舌根?”

    此话一出,站在帘外的婢女心惊之下,便看到了杨行简射去的目光,当即吓得跪地道:“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们方才在那说什么?”

    听到杨行简发问,其中一婢女连忙道:“是,是奴婢方才过路时,看到宋掌事在、在——”

    “在什么?”

    听到杨行简不耐烦地出声,那婢女连忙道:“看到宋掌事在花园假山后面偷偷烧纸,还在念叨什么——”

    此话一出,杨行简眉头一挑,顿时觉得晦气不已,大晚上在他的王府偷偷烧纸?亏得还是父亲从前身边的老人了,竟是如此不知规矩。

    一想到此,杨行简便怒得抬起滴着水的脚,蕙云见此连忙拿帕子与他擦干,杨行简下一刻便草草套上鞋履,披上外衫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侧妃——”

    听到贴身婢女的关心,蕙云看着摇晃的珠帘,还有帘外消失的人影,蕙云收起了素日里小心翼翼的模样,一双眼眸内满是坚定。

    在杨行简的身边如狗如一个玩意儿地活了这么些年,也该够了,也该解脱了。

    虽不知道太子妃为何要借她的嘴告诉杨行简这些,但只要知道如此能绊倒杨行简,便足够了。

    这厢,杨行简怒气未消地来到花园假山后,悄然朝着那一蹙微弱的火光走近时,果然看到宋掌事颤颤巍巍跪在角落里,一边朝火堆里放纸钱,一边不住地念叨什么。

    此刻四周黑暗寂静,火舌晃动间,将他的影子也照得随风而颤,看起来莫名地瘆人。

    “混帐!”

    杨行简沉声一吼,惊得那宋掌事一把老骨头险些魂飞魄散,抬头间看到杨行简愠怒的脸色,当即吓得道:“大、大王——”

    “在本王的眼皮底下烧这些东西,是在诅咒本王吗!”

    杨行简怒火之下,抬脚就将装着纸钱的炭火踹翻在地,宋掌事见此亦是惊恐地脸都白了,连忙扑上去一边护一边道:“不可啊,不可啊——”

    眼看宋掌事还在护宝贝一样护着那炭盆,杨行简怒极道:“给我拖下去——”

    “大王,这是给阿郎,这是给阿郎的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地停下手,面面相觑后看向杨行简,因为他们皆知宋掌事跟了老宣王一辈子,是宣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他口中的阿郎不是旁人,正是杨行简的父亲杨知远。

    “给阿耶?”

    杨行简皱了皱眉,随即道:“如今未逢阿耶忌日,你此刻烧纸做什么?莫不是诓我?”

    “不是、不是——”

    宋掌事被逼得没了办法,只能害怕地道:“还请大王一人听我说——”

    见宋掌事眼底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和害怕,杨行简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便侧眼示意一干人等退下,适才上前居高临下地再次逼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宋掌事禁不住杨行简的审度,颤抖着努力将声音压到最低地道:“这些日子我,我总能在夜里看到阿郎回来了——”

    此话一出,杨行简便觉一阵风过,激得他汗毛倒竖,忍不住咽了咽喉头,捏拳强撑着环看黑黢黢的夜色道:“荒唐!”

    “是真的,是真的,这些日子夜夜我都能看到阿郎来找我,他说,他说他受冤而死,死不瞑目,入不得黄泉,才在人间辗转——”

    听到宋掌事的话,杨行简皱了皱眉,不明白地道:“你说什么?什么受冤而死?什么死不瞑目?阿耶难倒不是因病才——”

    话还未说尽,杨行简便从宋掌事躲闪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随即他一把抓住宋掌事,咬牙切齿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不是我要瞒,是、是阿郎临终前亦叮嘱我绝不可告诉您啊——”

    阿耶?

    听到此处,杨行简越发觉得不对劲,此刻目光死死瞪着宋掌事,指尖几乎掐进了他的肉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俨然要吃了他的杨行简,宋掌事也是再招架不住,只能跪着向前,颤抖着凑近,以压至极低的声音道:“大王可还记得当初荧惑犯紫薇一事?”

    听到“荧惑犯紫薇”,杨行简自然知晓这是当初阿耶整治东宫的手段,皱眉间,他便听宋掌事小心道:“后来地方又出了一块天机石,上书荧惑守心,圣人出世,福祸相依,国祚延绵几个字。天子以此深夜拜问三清观道清仙师,道清仙师便道此为天子命劫,若能成功渡过便可成为一代圣君,他日更能羽化登仙,若不能便会四海国丧——”

    杨行简闻言诧异不已,随即便见宋掌事继续道:“天子为了顺利应劫,便听了道清的计策,将此劫转、转给了阿郎,因为阿郎莫过于是这世间德高望重,与天子血脉相通的杨家人。”

    一听到此处,杨行简顿时瞳孔震动,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阿郎受封前往洛阳便是为了应劫,为此临行前天子亲赐仙药,让阿郎务必日日服下,如此才可保、保大王您一生的荣华富贵——”

    仿如当头棒喝,杨行简彻底怔愣在那里,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那刘守成离去时,阿耶严厉地叮嘱了他,为何不让他碰那所谓的“仙药”,为何阿耶会突然病势沉重,连他也为能再见一面,为何他能那般顺利袭爵,获得旁人艳羡不已的身份地位。

    原来,原来竟是阿耶拿命为他换来的!

    “昏君、妖道,我要杀了他们——”

    听到黑夜里这一句压抑着悲伤和愤怒的低语呢喃,惊得那宋掌事顿时魂飞魄散,当即爬起来看了眼四周,连忙拉住杨行简劝慰道:“不可啊,不可啊,阿郎再三叮嘱不可让您知道,就是为了保您平安度过此生——”

    然而此刻的杨行简被杀父之仇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那宋掌事的话,只见他甩开宋掌事的手,双拳紧攥,眼底赤红,恨不得剥皮拆骨般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如今他在明,我在暗,只要布署得宜,便能要他为我阿耶偿命——”

    “大王,这可是夷九族之罪啊!”

    杨行简闻言冷而一笑道:“我的九族,何尝不是他的九族?”

    “更何况,我未必要经自己的手,去要他的命——”

    听到杨行简的话,宋掌事愣了愣,便见杨行简明明含笑却是瘆人得可怖地道:“若是咱们的天子死在突厥人手中,死在边城,又能怪的了谁呢?”

    到那时,杨延那个废物坐镇长安,他只需要召集阿耶的旧部,那岂非是他的瓮中之鳖?

    冷笑间,杨行简阖上眼,抬头感受着月光的清冷,开口轻语呢喃道:“阿耶,待儿子为您报了仇,夺了他的江山,将他曾拥有的一切都踩在我的脚下,将您供奉在天子庙堂上,让天下人祭拜景仰时,您就能安心离去了罢——”

    看着逐渐疯魔陷入偏执的杨行简,宋掌事胆寒地瘫软下去,可他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