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略掉苏琴喊我的声音，目光在下面搜索着。

    可能是因为地方的原因，也可能是东西并不太吸引众人的关注，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卖出几个玩意。隔着老远的距离，我都能从这个潦倒的男人身上感受到被生活折磨的气息。

    他没有如同桥上的众多摊主一般，使出浑身的解数要喊，而是安静的继续保持沉默着，一遍一遍扶正被风吹倒的玩具。继而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支烟点上，这才翻到了压在胸口的巨石。

    我下巴朝他扬了扬，问道苏琴：“你觉得他今天晚上会赚到钱吗？”

    苏琴使劲踮着脚，然后往前趴在窗户沿边上想了想：“估计是赚不到了，他跟前都没有人会去看的，而且看来东西并不怎么吸引人。”

    我认同的道：“没错，看他的吊样是没希望了，可能是价格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只能寄托于哪个傻b倒霉被他碰运气坑一把了，啧。”

    也许是出于女人天生的骨子里的怜悯心情，苏琴对我这么无情的贬低他有些不高兴。她撅着脾气重重地拍了我一下，不同意的反驳：“谁说的，这只是因为人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呼喊而已，说不定一招手也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呢……你这人就不能说两句好话么。”

    我沉着脸扒拉开她的手，顺便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拍，手劲儿忒大……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吆喝吗？”

    果然苏琴愣住了，显然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许如她所说的那样。犹豫了一阵，她首先凑过来问：“那你说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我没有反对，反而点头表示认同：“确实是自己的原因，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他周围要比别人干净多了，而且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我不敢说自己的见识有多远，可在我的印象里，只有那些留落在街头乞丐，和被生活所迫，工作失意的……乞丐，才会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把自己所占的领地清理的干净，甚至会铺上报纸，以便晚上睡的安心。”

    在说用第二种“乞丐”的时候，我有些迟疑，一时间不知道该给他们怎样的定位。

    苏琴有些不相信我的话：“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是给你的猜想罢了。”

    “没错，这确实是我的猜想。”我大大方方的表示了承认，苏琴表情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

    “可是当代表钟声的指针走过半夜，这里早就不复这些摊位的存在。然后就像有秩序的卫兵，取而代之的身着破烂，头发也会散乱的拾荒者们，他们唯一的值钱的东西就是手中的破袋子，里面可能会有忙碌一天捡到的各种水瓶和纸箱子。当然运气好的，也许还会再同行羡慕的眼睛中端出来一份早就凉了的盒饭出来，还会有三四瓶，甚至更多的没有喝完的饮料摆在面前的地上。”

    “他们之间没有语言，彼此静静的等候，等着商场的荧屏上播放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变的电影。然后把宝贵的袋子压在头地下当做枕头，数着天上的星星早点入睡。”

    我借机看了一下天气，调笑着说：“今晚天气不错，他们也许会有个不错的睡眠，然后明天就能起来早点了，毕竟各行业都有压力嘛，早起的鸟儿才会有虫吃。”

    苏琴张了张嘴，看来是想本能的反驳两句，然后希望这个故事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发展。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无力的疑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

    眯起眼睛，眼角淡淡的纹路传来默默的疼痛。拿过苏琴递给我的咖啡，喝了一口，九分的苦涩划喉咙，刺激着我的口腔，感受着胸口悲喜交加的色彩，沉吟在我的世界里，静静的看着过去的鸡零狗碎，这是我之前所经历的不如意。

    袅袅升起的热气弥漫在我的眼前，醉眼的画面浮现出那些我昨天的经历，还有过去失败的心酸。

    一幕幕的过去翩然浮现，苦涩的回忆也随之出现在我的记忆中。

    “当年我确实也有过这么一段不错的经历，跟在一群人后面学着他们的样子艰难的打着地铺，然后总是选不好方向半夜给我冻醒……也是后来在齐阳的帮助下才有机会找到了百通的工作，然后一直到了现在。”我平静的犹如陈述着一个有点烂大街的故事。

    可即使我如今比以前好了很多，我也不会忘记这些岁月流水的步伐，无论时隔多久，我都会记得那时夜晚漂亮的月亮，还有路灯底下已经凉了的泡面，又软又烂，味道复杂。

    苏琴一时间瞪大了了眼睛，她愧疚的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落：“……我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去，都怪我，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不愉快。”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不怪你，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忘记。”

    对我而言，这些回忆就像成了我的影子，虽然在没有光的黑暗中不会展现出来，可我终究还是要生活在阳光下的。总会有那么一天，它会阴暗的角落潜伏许久，然后在我走出房间的刹那，将我全部的暴露。

    所以我很少想要去躲避这些是非。无论是苦涩的，还是扎手之痛的感受。

    苏琴一时没有说话，也许是我的话正对了她刚才的问题，不知道我是来安慰她的还是来打击她。

    “那么现在，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这条街在深夜的时候，将会有不少于十几个人回来到各个角落熬过这个夜晚……你觉得，这里面全部都是那些落魄的流浪者吗？”

    “不是……不是的。”苏琴抿了抿嘴，她开始说的不连贯。

    “我明白你的想法，那你觉得那些还想努力的，一直与命运抗争的人，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双手抱着胸口冷漠的说道。

    此时的她显得有些迷茫，显然不知道是否该坚持自己刚才所说的花。

    我指着下面的那个男的告诉她“那我来说吧……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真的很残酷，没有人会知道黑暗的尽头是否真的会是阳光。我也不清楚当时间过了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后，他们是否会摆脱现在的样子，又是否会变得和那个老哥一样的……颓废。”

    “事实上不管流浪在任何一个觉得温暖的角落，都不会及屋子里的床舒服。我曾经也颠沛流离过，和这些众多的人一过的艰难……只是后来我的运气好点罢了。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也会感到无聊，然后和他们聊天，没有人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生活失意而放弃过。我亲眼见过一个男人带着小孩向一个老板推销自己的产品，然后被保安给……请了出去。”

    我没有明说，可我知道苏琴能理解所谓的“请”是怎样的方式。

    “然后呢？最后他们怎么样了？”她不由自主的问道。

    我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轻松的说道：“很顺利，放心吧，他最后成功了，比我成功。最后他是开着车来地铁站的，然后接走了暂时放到同行身边的孩子。如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就没怎么见过他，只听人说过得不错，一直都有高升，我就知道，当时区区一段生活的不容易，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

    苏琴听得有些入神，她张了张嘴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世界很大，新闻上每天都会有新的内容报道出来。但对于一个单个的人来说，能接触到的也不过只有那么仅仅一个小圈子而已。”

    “因此我要说的是，苏琴，当你会有这种闪烁不定的想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这条路走的容易，反而是成了坏事。”

    “所以你们并没有区别，而且我更愿意相信你。趋行在这个不会平坦旅途中，没有谁能仰视着头颅。我们可以拼的，不过就是比谁更迟点崩溃，更多的一份坚定罢了，在痛苦中获得新生，在挫折中坚持住不会回头。所以只有这样，才会在不算光滑的路面如履行走。”

    “所以你不必自暴自弃，这个时候反而更要坚持住，既然会有人反对，那就在混乱中挣扎到最后，摆脱掉被束缚的丝线，拥有自己的思想，知道吗？”

    苏琴轻轻的颔首，或许她已经渐渐明白了什么，可看样子是没有打算会说出来。我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重新端起来快要凉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的也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可我又不好当着她的面直接吐槽，只好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忽然一大口闷掉了剩余的咖啡，然后不着调的打了一个饱嗝。

    苏琴闻声看向了我，然后视线划过我手中的杯子。我尴尬的不自然的调过了头，在她要开口时急忙转移了话题。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现在我们来说点不一样的。那就是我们会面对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结果，成功和挫败。而关于那些失败的，没有能坚持下来的人，最后可能不会比开始好到哪去。也许能记住他们的，只有被汗水打湿的土地和皱巴巴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