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耐官员
作者:墨尚花开   大宋的天空最新章节     
    大宋的天空第一百二十七章大耐官员千朵秾芳倚槛斜,一枝枝缀乱云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

    却说河南府知府兼西京留守向敏中,派人将张咏迎进留守府。一见面,二人便开始调侃起来。

    张咏首先发话。

    向敏中也来了个满嘴跑舌头,说得吐沫星子乱窜。

    张咏高声嚷起来,转而手捂嘴巴,小声问道:

    二人对视片刻,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向敏中和张咏二人,是同榜进士,太宗朝时,和张咏一道被提升为枢密直学士、同知银台通进封驳司兼掌三班院。

    二人是曾经的同事,彼此又意气相投,经常在一起逗乐搞怪。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多年不见,俩老伙计的这股疯劲丝毫不减当年。

    张咏说那婆娘姓柴,还是在拿向敏中开玩笑。太宗朝,发生了一场,两个宰相同抢一个寡妇的闹剧。两位男主,一个是他向敏中,另一个是的大胃王张齐贤,寡妇也不是别人,她是原宰相薛居正之子薛惟吉的老婆,姓柴。

    此次,听闻张咏回京就职,向敏中老早就派人在城门口盯着了。一是两位老朋友多年不见,还有就是他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需要找个断案高人,共同参谋参谋。

    ◆此儿将来了得

    向敏中,字常之,开封府人。父亲向瑀,在五代后汉时任符离集县令。向瑀性情严肃刚毅,加上向敏中是家中独子,因此,在教育上,向瑀丝毫不敢懈怠,他躬自教督,不假颜色。

    向敏中伶俐好学,四书五经,一学就会,而且很快就能默背成诵。向瑀非常欣慰,背地里对夫人说道:向夫人自然开心得不得了,毕竟,天底下哪个做母亲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向敏中聪明好学,观察力极强,从小就在衙门看父亲抓差办案。十五岁时,父亲向瑀被调往京城开封任职,向家从符离集县搬迁到京城。

    一天,有书生从门前经过,见到向敏中,对旁边站立的妇人道:

    这妇人是向敏中的邻居,立即跑去告知向母,等到向敏中的母亲出来时,已经没了书生的踪影。

    ◆冒牌知州

    向敏中二十岁时,父母相继去世,但他能刻厉自立,有大志,不屑贫窭。在守孝期间,向敏中研读了大量的法典,对刑事案件颇有心得。

    太平兴国二年,向敏中回安徽符离集探亲。

    这天傍晚,他正骑着一匹快马在宿州的一条山道疾驰,忽然从一片草丛中爬出一个人,拦在路中间,向他挥动双手。

    向敏中急忙勒住马的缰绳,定睛观瞧,但见一人,蓬头垢面,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正想问他的话,就听见远处传来呐喊声。

    这人神色慌张,万分惊恐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见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公差冲到近前,不由分说将这人按倒在地,三下五除二就给捆绑起来,。

    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朝着向敏中上下打量了几眼,不耐烦地呵令道:随后,这群差役将人给带走了。

    向敏中打小在县衙里长大,官差办案做事,他是别提多熟悉了。他见这些差役的神色和逃犯的说话,觉得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但是,他此时还只是个秀才,没有功名,官府的事,他一个小老百姓,哪有权利过问?

    到了符离集,向敏中这才得知,宿州知州郭守的妻子张氏是符离集人,村里有七八个人去宿州找她,全都有去无回。

    很快,向敏中回到符离集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二天,郭知州的大舅子张二虎和他妻子,拎着两只符离集烧鸡,就急火火地找上门来。

    原来半年前,符离集的乡亲知道郭守当了宿州知州,都想去找他夫人张氏攀亲,于是进城去找她,可是去的人全都一去不复返,从此音讯全无。

    于是,大家伙就在一起商量,想让张氏的哥哥张二虎代表乡亲,以探亲为名,去找妹夫郭知州和妹妹张氏,当面问个究竟。

    让自己的丈夫一人前去,张二虎的老婆很不放心。听说向公子回来了,觉得他在京城见多识广,就想让他帮忙出个主意,最好一同前去。这样,自己的丈夫也有个伴儿,还能互相照应。

    二虎的老婆把事情的经过跟向敏中详细叙述了一遍,张二虎在一旁连连点头。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个忙,向敏中不帮也得帮了。

    次日一早,向敏中就和张二虎打点行囊,一人骑马,一人坐车,前往宿州。到了宿州城,二人找了间客栈,放下行李,便到知府衙门,躲在远处,观望动静。

    衙门口,有两名差役,一老一少,在那里站岗放哨,戒备森严,闲人无法靠近。向敏中左思右想,拿定主意。

    第二天,他让张二虎装扮成乞丐的样子,还弄了顶破草帽,让他戴上,前往州府门前,打探消息。

    一靠近大门,那个年轻一点的差役甲,就上前喝令张二虎赶紧走开。

    张二虎赶紧施礼,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谎称自己的家乡闹了饥荒,流落到此,哀求差役老爷帮他找点事做,混口饭吃。

    差役甲一听就不耐烦了,

    张二虎只得无奈地离开。

    次日一早,张二虎拿了把扫帚,开始打扫府门口的地面。那个老一点的差役,在那儿看着,也不发话,任他劳作。

    张二虎扫完地就走,也不跟门卫搭话。一连好多天,张二虎都是如此这般,把府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老差役,对张二虎开始有了好感,年轻的差役甲,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无理、瞧不起。

    这天傍晚,老差役一个人当值,天空飘着小雨,就见张二虎拎着一壶好酒,一包熟肉,兴冲冲地来到衙门口,他要请老差役喝酒。

    二虎道:

    有酒有菜,人生豪迈。老差役也不拒绝,他让张二虎坐下,二人就喝起老酒来。酒,张二虎只喝了一小碗,肉也只吃了一口,剩下的都让老差役给包圆了。

    老差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张二虎,见他人长得也是一脸的忠诚老实,他边吃边想,

    没出两日,老差役就跟总管说了说张二虎的情况,给他谋了一份在衙门里打杂送水的差事。

    就这样,张二虎开始在衙门里做起杂事,可以在衙门前院活动,就是内院的门总是关着,他还是无法找到自己的妹妹。

    一天,张二虎假装干活,眼睛却紧盯着内宅的小门。很快,就见一个丫环仆人开门出来,把门虚掩上。张二虎见四下无人,就轻轻推开小门,进了内宅。

    亭子当中,坐着一个妇人。

    张二虎眼尖,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妹妹。

    张氏这时也发现了自己的哥哥张二虎,她既惊又喜。张二虎正要说话,张氏赶紧示意他不要讲话,跟他打手势,让他赶紧退出去。

    张二虎满腹疑惑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二虎又从内宅的小门溜进来,张氏塞给他一封信。二虎会意,将密书塞进衣袖,匆匆离开内院。

    晚上,回到客栈,张二虎把密信交给向敏中。向敏中打开密信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信里说,张氏的丈夫郭太守在赴任途中,遭遇三十多个强盗的洗劫,全家十余口人都被杀死,只有她和两岁的孩子活了下来。强盗头子霸占她们母子后,冒名顶替做起了知州。

    向敏中父亲的一名学生在楚州淮南道转运司当差,向敏中不敢怠慢,连夜写好一份举报信。

    次日,天还没亮,向敏中就快马加鞭赶到楚州转运司,把举报信和张氏的密信交给这位公差。

    公差道:

    向敏中连夜赶回宿州,准备次日去见知州,让二虎借机辨认。

    次日上午,向敏中骑马来到州衙,递上公牒。一看是上司来的人,差役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差役将向敏中引到大堂,公堂上端坐着一个脸堂黝黑的人,向敏中猜想这位就是那个假知州了。

    堂下正绑着一个人,向敏中一看,正是张二虎。向敏中心里一惊,两人装作不识。

    向敏中给假知州递上公牒,催促他及早办理。同时指着张二虎问道:

    假知州望着向敏中笑了笑道:于是命差役给张二虎解绑,驱逐出衙门。

    向敏中办完差事,离开府衙回到客店,张二虎早就在那里等他。

    二虎道:

    事不宜迟,为防万一,二人一早,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各自出发。向敏中在前、张二虎在后,保持一段距离,前后照应,前往楚州。

    这假知州又是如何取代郭知州,坐上宿州知州的呢?

    太平兴国元年,青阳县县令郭守升任宿州知府。为官多年,郭守积攒了不少家财,他要搬家赴任的消息,惊动了一伙山匪。

    山匪头子大老黑,瞄上了这笔财富,在半道,劫财越货。郭知州被大老黑一刀劈成两段,随从人员也无一幸免。

    大老黑见郭知州的夫人张氏,长得有几分姿色,怀中不满两岁的孩子,也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就留她们一个活口,强行将张氏纳为压寨夫人。

    为了给死去的亲人报仇,同时将年幼的孩子养大成人,张氏只得含恨屈服了。

    山匪们搜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有知州的印信和委任状。

    大老黑幼年读过私塾,察言观色的本领极高。见上面记载的姓名、年龄和相貌体征,跟自己差不多,就想着做一回官老爷过把瘾。

    于是,他吩咐将地上的死尸,拖进树林里埋了。他自己按照郭知州的模样,乔装打扮一番。将众山匪留下,挑选十几个能干的亲信,跟他一起走马上任去了。

    一到宿州,大老黑表现得非常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一改往日的痞性,勤于政事,衙门上下的差役都交口称赞,各县县老爷也纷纷

    前来参拜,没人怀疑他是个冒牌货。

    就在大老黑把干得风生水起之时,这天,从符离集来了几个乡民,要见知州夫人张氏。

    大老黑一听大吃一惊,就让手下的亲信,出面招待这几个乡民,将其灌醉,扔到地窖里,找机会将他们处死埋掉。

    就这样,凡是到衙门来找张氏的,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向敏中和张二虎来到淮安转运司,将事情的经过向转运使大人一一做了汇报。转运使立即调集一千多人马前去缉拿这伙强盗。

    大老黑等一伙山匪全部被抓获,无一漏网,张氏和孩子也被解救出来。

    向敏中又找出郭守和家人的尸骨还有大量乡民的遗骨,在人证物证面前,大老黑只得交代了自己杀人和冒名顶替的全部经过。

    转运使将大老黑等山匪打入死牢,上报朝廷,得到回复,秋后处斩。

    向敏中为符离集的众乡亲,血洗冤仇,他的机智和勇敢,名噪一时。

    在符离集小住几日,向敏中就急着离开了。为了早日考取功名,他必须全命以赴,丝毫不敢懈怠学业。

    ◆名标龙虎榜

    太平兴国五年,向敏中考中进士,时年三十一岁,可谓中年得志。

    这一年科考,天下英才伟杰纷纷汇聚于此,后世称其为。在这一榜中,有四人做到了宰相的位置,他们分别是寇凖、李沆、王旦、向敏中;

    这一榜的状元苏易简也做到了参知政事,副宰相。可惜此人嗜酒如命,太宗多次劝他少喝点酒,还用他的飞白书,写《诫酒》《劝酒》二诗,令苏易简在母亲面前朗读,但收效甚微。

    至道元年,苏易简因嗜酒,被劾,罢为礼部侍郎,出知邓州,又移知陈州。就是这样,苏易简还是酒性不改。至道二年十二月,苏易简在一次开怀畅饮之后,顺利地用酒精把自己这个小身板给杀死了,享年三十九岁。

    如果不是这样悲催,短命,凭苏易简的才华,未来一定也是宰相人选。

    另外,龙虎榜中,有龙必定有虎,张咏、晁迥、谢泌这些人,都堪称一代名臣,尤其是暴脾气的张咏,这位大侠,是个典型的文武全能型人才。

    ◆独不取

    向敏中中进士后,授官将作监丞、吉州通判,就地改任右赞善大夫。向敏中处事果断,性情端厚,获转运使张齐贤举荐,受征入朝,任著作郎。

    太宗赵光义在便殿召见向敏中。他对答明畅,太宗非常满意,任命他为户部推官,出任淮南转运副使。

    向敏中为人谨慎持重,宠辱不形于色,以闻名朝野。

    有人推荐向敏中,说他有军事才能,太宗召敏中入朝,打算授予他诸司副使,向敏中恳切辞谢。

    因太宗耕藉恩典,越级提拔为左司谏,入朝任户部判官、知制诰。不久,暂代判大理寺。

    淳化元年三月,殿中丞王淮、祖吉二人掌香药榷易院,收受赃钱,数以万计。王淮因为有个做副宰相的哥哥王沔,只是挨了一顿板子,降定远主簿,不久又官复原职。

    祖吉受贿并不严重,情节较轻,却被处以死刑,籍没家财。寇准知道后大怒,知道是王淮之兄参知政事王沔搞鬼,愤愤不平,心里面为祖吉叫屈。

    作为大理寺官员,向敏中也参与了这个案子的审理。

    祖吉被抄家,当时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一旦没收了赃物,总要分给执法的官员。

    这么一大笔外财,不取白不取。

    向敏中坚守为官做人底线,援引东汉尚书钟离意推脱宝珠之事,。

    东汉明帝时,交阯太守张恢,因贪赃千金,被召回处死,家财登记,没收入大司农府。明帝下令将赃款赐予群臣,尚书钟离意,分得珠宝,全部放在地上,不拿不取也不拜谢。明帝感到诧异,询其原因,钟离意道:明帝感叹道:于是从府库里中取出三十万钱赐予钟离意,擢升其为尚书仆射。

    这时候,向敏中把钟离意搬出来,自己也来了个,或许,向敏中跟寇凖一样,心里面替祖吉叫屈,也是敢怒不敢言。

    向敏中这么高姿态,让所有的同僚心中大为不悦。但碍于面子,自己想拿也不好意思伸手,只得把这笔财富上交国库。

    殊不知,向敏中的这个举动无意中触犯了某些大人物的既得利益,向敏中自然受到同僚们的排挤和讥议。

    时间一长,向敏中自然就成为同僚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总想找个理由,把他弄出大理寺。果然,不久,他们就如愿以偿。

    ◆尼姑告状

    大宋立国后,太祖赵匡胤废除周世宗柴荣的毁佛之令,遣使西行求法。在皇帝的支持和保护下,毁掉的佛寺开始重建,寺院的田园、山林还享有免税权,僧尼的地位也得以提升。

    太宗赵光义时,诏立太平兴国寺为先皇帝寺,更加大了对佛教的保护。

    却说,淳化二年二月,庐州有个尼姑,法号道安。千里迢迢跑到开封府,状告表兄萧献臣、弟媳妇姜氏,不养家中老母。

    据《宋史》载,开封府以为由,拒绝受理这件民事案件。

    同时以之罪,把道安从开封府。告状的道安,反被当成诬告分子,戴了刑具,遣返回了庐州。

    道安的这个弟媳妇,是朝中大员徐铉妻子的外甥女。

    徐铉,扬州人,南唐降臣,《说文解字》一书的修订者。与韩熙载齐名,合称。初仕杨吴,担任校书郎。再仕南唐,历任知制诰、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吏部尚书。随后主李煜归顺大宋后,历任太子率更令、散骑常侍,世称。可以说,在当时,徐铉绝对是顶呱呱的文化名流。

    在本案当中,徐铉很有可能从妻子处得知此事,他非常顺理成章地给开封府判官张去华打了招呼。于是,张去华没有治道安表兄和弟媳妇的罪,反而以诬告罪,把道安押解回庐州。

    本来这事到此,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谁知,这个道安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她很快打点行装,再次奔赴京城。开封府那地儿是告不成了,这一回,她是直奔皇宫,趁着守门的兵丁不备,抡起锤子,敲响登闻鼓。

    这位尼姑,真真是个没事不惹事儿,有事绝不怕事儿的主儿,她这是要告御状。

    登闻鼓一响,太宗皇帝就坐不住了,他要亲自审案。

    百姓能见到皇帝的方式有多种,被押解上殿也算是一种。道安被两名侍卫架上大殿,她双手合十,点头三拜,算是行过大礼。

    佛是法王,皇帝是人王,法大于人;出家人是法子,所以面圣之时,可以不用行三跪九叩之礼,这也是规矩。

    太宗质问道安:

    道安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说一遍,她要状告当朝大臣徐铉和开封府司法长官张去华。

    《徐铉传》云:

    啥情况?徐铉跟外甥女有染,这种丑闻都出来了。看来这道安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完全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

    《宋会要辑稿》载:。

    道安的意思是说:此前开封府,之所以没有受理她的官司,是因为被告姜氏与徐铉有亲,是徐铉老婆的外甥女,且姜氏与徐铉有***,因此,徐铉才私下里请托开封府判官张去华,为他老婆的外甥女求情,开封府徇私枉法,故意不治徐铉外甥女的罪,反而判尼姑诬告。

    太宗闻听,心头火起,于是将这桩案子交由大理寺。

    大理寺新任评事王禹偁是个直性子,徐铉的为人他太清楚了,说七十六岁的徐铉跟外甥女姜氏有情况,他王禹偁头一个不相信。

    很快,王禹偁给出审理结果:维持原判,此案纯属尼姑诬告,没影子的事;徐铉、张去华是清白的。

    太宗心存疑虑,又派刑部宋湜、向敏中等人复审。开封判官张去华是向敏中的岳父,向敏中向太宗请求,不参与判案,太宗准奏。

    经过大理寺、刑部两部的审理,结果还是继续维持原判,。张去华审判正确,道安以罪论处,只要等到太宗的首肯,即可结案。

    这就有意思了,下级部门审案,上级部门十有八九是为了维护下级的权威和面子,维持原判。无论你道安说什么,拿出各种证据,各部门领导都没错,错的只有你尼姑一人。

    说你错你就错,不错也错;你错就是你错,我错也是你错,不服不行。这就是那时的官场逻辑,不服,你还想造反不成!

    太宗皇帝这时不知道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还是出于对佛法僧三宝的敬重,他总觉得,徐铉、王禹偁这伙人有问题。不会是你徐铉、宋湜、王禹偁、张去华,勾结一气,欺负一个弱女子吧,况且这女子还是一个尼姑,谁都知道,佛门不打诳语。

    太宗不想治道安的罪,他的原则是。你们说尼姑有罪,我就不治她的罪,朕就要看看,你们几个能怎么着?

    如果是别人,这事也就罢了,一切由你皇上做主,你想咋办就咋办。

    太宗这回遇上的是爱较真的王禹偁,,宋仁宗。

    这是一个总想着的直肠子官员,他坚决不同意太宗的主张,开始三番五次的。王禹偁坚决要为徐铉雪冤,定要治道安一个诬告罪。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只病猫。被臣子逼到墙角的太宗,火力全开,他终于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王禹偁再次被贬为商州团练副使;张去华被降职,贬为安州司马;宋湜被降为均州团练副使;徐铉被贬谪为静难行军司马。

    到了静难军府治所在地邠州,这里的冬天奇寒,当时棉花种植还未普及,有钱人常穿动物皮毛御寒。或许是学佛的缘故,徐铉不忍心穿动物的皮毛。一天,他终于染上风寒,病倒了。

    有故人来探望他,徐铉作《赠维扬故人》诗道:

    东京少长认维桑,书剑谁教入帝乡。一事无成空放逐,故人相见重凄凉。

    楼台寂寞官河晚,人物稀疏驿路长。莫怪临风惆怅久,十年春色忆维扬。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徐铉叫人帮他穿好冠带,急索纸笔,写下遗言:几个字,笔落命终,享年七十六岁。

    开封判官张去华被贬安州司马,作为女婿的向敏中,虽然没参与办案,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作为大理寺官员,他也不能独善其身,只能躺着中枪。

    不久,向敏中被降职,外放广州知州。

    向敏中入朝辞谢,他向太宗当面叙述此事。太宗为之感动,答应任期一满,就召他回朝,接着,又升任向敏中为职方员外郎。向敏中感激涕零,这才走马上任去了。

    一尼告状,五官遭贬。原告道安自己也锒铛入狱,史载:。

    后世评价道安为,事实上,无论怎么说,道安还是那个一心吃斋念佛的道安。她之所以敢舍得一身剐,也要,无非是为了教训一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

    或许,在她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个执念:天不藏女干,地不纳垢。

    ◆伏兵擒鬼

    太宗晚年,想给儿子赵恒选拔栋梁,他看中两个人,一个是张咏,另一个是向敏中。

    《宋史》载:左右因称其材,并命为枢密直学士。」

    真宗即位后,向敏中进升户部侍郎、枢密副使,当时,枢密使为曹彬。咸平初年,授官兵部侍郎、参知政事。咸平四年,以安抚大使同平章事,充任集贤殿大学士。

    已故宰相薛居正的居宅有诏命不得买卖,薛居正的孙子薛安上无能,把宅子偷偷地卖给了宰相向敏中。

    薛居正的儿子薛惟吉的寡妇柴氏,要携带资产嫁给张齐贤。薛安上不答应,他状告小娘,卷走他家的祖产。柴氏也不示弱,认为是向敏中在幕后搞鬼。柴氏说向敏中曾向自己求婚,没有答应,因此暗中庇护薛安上。

    官司打到了御史台,得到向敏中买宅的状文。真宗以向敏中以前说不再议婚事是妄语,罢免他为户部侍郎,出任永兴军知军。后任延路缘边安抚使。

    夏州李继迁死后,其子李德明上表请求归附,真宗任命向敏中为鄜延路缘边安抚使,不久返回京畿。

    景德初年,辽军秣马黄河,真宗在寇凖的建议下,亲征澶州。临行前,真宗将西北的军事全权托付给向敏中,并发了一份密诏,。

    向敏中收到诏书,就藏了起来,和往常一样视察政务。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当地的习俗,腊月里要举行的禳祭活动。演员装扮方相及十二兽,击鼓、跳舞,张大声势驱疫逐鬼,称为,又称。

    有人密报向敏中说,一支禁军部队,准备借着大傩时作乱,日子就选定在禳祭活动的当天。

    向敏中立即派一队勇士,身披甲胄,暗中埋伏在走廊下的帷幕中。

    次日,禳祭活动开始。向敏中像没事一样,置酒设宴,召集所有的宾客,幕僚、官兵、摆设宴席,观赏驱鬼仪式,没有一人预先知道。

    起先扮鬼的只在中门外表演,酒至半酣,向敏中叫他们进来。

    扮鬼的很快靠近向敏中案席的台阶,向敏中突然振袂一挥,事先埋伏在帷幕后的甲士,一拥而出,将扮鬼的全部生擒活捉。

    经过搜查,发现这些傩果然带着短刀。向敏中立即宣布,将这些作乱的军官及主要参与者当场斩杀。

    清理完现场,向敏中命人用灰沙扫地,去除血污,照旧张乐宴饮。

    在座的军官宾客都吓得两腿发抖,边藩于是安定。

    真宗听闻此事,称赞道:于是有再用向敏中之意。

    景德二年,因李德明盟约没有决定,改向敏中为鄜延路都部署兼知延州,委任他策划处理,又改任河南府知府兼西京留守。

    ◆和尚掉井里了

    向敏中任

    西京留守,接到一件下级呈报了一起的离奇的yin僧杀人案。

    卷宗上说:有个和尚与一个村民的妻子勾搭成女干,两人深夜相约私奔。半路上,和尚反悔了,下了毒手,来了个夺身、谋财、杀人灭口,夺了女子的盘缠。

    和尚行凶后,想来个毁尸灭迹,将女子的尸体抛弃在一口枯井中。该着和尚倒霉,在抛尸时,脚下一滑,自己也跟着掉进枯井。

    由于枯井太深,和尚想尽一切办法也没爬上来。天亮后,被人发现,就这样人赃并获,和尚被官府给擒获了。

    和尚被抓捕,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在本案中,和尚的犯罪动机、犯罪过程、犯罪事实,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可以说是一个铁案。

    yin僧杀人,消息一出,舆论一片哗然。大众一致认为这个和尚就是个yin僧,该杀。

    也难怪吃瓜群众会这么想,在当时,有些人为了活命,不得已投身佛门,可以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恋红尘,无心修行。这些僧人经常会利用身份之便,干出一些不齿之事,司空见惯,百姓也都习以为常。

    按大宋朝律法,和尚将被判处死刑。地方官只有审讯权,没有执行死刑的权力。

    地方官员也没啥异议,直接上报给了河南府。准备由河南府呈报朝廷,最后由皇帝判决,依律诛杀这个yin僧,就此结案。

    说和尚杀人,向敏中一百个不相信。佛门慈悲为怀,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一个深明因果的人,能为色为财,伤人性命,这明显说不过去。

    可是,他又找不出一丝事实上的漏洞。这事,让他倍感焦虑,思索数日,没有头绪,案宗一直压在河南府,迟迟未能上报朝廷。

    听闻益州知州张咏回京就职,已经在路上,不日就会到洛阳。向敏中高兴坏了,请不来的活神仙,自己送上门来了。他派出手下,天天在城门口瞭望,无论如何也要把张乖崖给留下,请到西京留守府小聚。

    张咏是个直肠子,快人快语,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向敏中将事情的经过简单描述了一回,问道:

    张咏摸着自己的肚子催促道。

    向敏中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亲随吩咐道。

    向敏中手捋须髯,笑着起身答道。

    张咏跟着起身。

    二人去饮酒用膳,虽不是什么水宴和山珍海味,倒也甚是丰盛。

    宴毕,二人回到中堂,张咏道:

    向敏中一头雾水,问道:

    张咏再次问道。

    向敏中心头也起了疑问,因为犯罪现场没有发现盘缠,所有人都疏忽了这条线索。

    向敏中从这个疑问处,发现了端倪,他决定亲自提审和尚。向敏中立即派人将和尚押送到洛阳受审。

    和尚到了府衙,向敏中亲自过堂审问,张咏落座旁听。

    向敏中一拍惊堂木:

    和尚不紧不慢地回道

    :

    向敏中道:

    和尚摇头叹息道:

    向敏中道:

    和尚一听,心头一震,思忖了片刻,道:

    原来这和尚是位游方僧人,当日天晚,和尚正好经过这位女施主家,打算在她家借宿一晚,顺便化个斋,填饱肚子。

    这家男主人不答应,和尚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主人让他在屋外的车厢里度过一晚。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男主人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答应了。

    到了半夜,和尚突然被声音惊醒。他发现有个人背着一名妇人,手上提着包袱,翻过屋墙,扬长而去。

    和尚见状,不由得在心里面盘算起来,先前男主人拒绝我入屋借宿,如今他家的娘子带着财物跑了,天亮后一定会找我算账。

    如果把我送到官府,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和尚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妙,免得引火烧身。

    和尚不敢走大路,专挑荒僻的小道走。谁知他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一脚踩空,竟然掉进了村外的一口枯井。

    和尚落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还好没有受伤。他伸手去摸,这才发现脚下是一具尸体。

    和尚顿时被吓得亡魂皆冒,他想尽快逃出这口枯井,然而井壁太过湿滑,他尝试过各种努力,全都无济于事。只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诵阿弥陀佛,等待奇迹的出现!

    天很快亮了,和尚看清,井里的尸体,正是他借宿那家随强盗翻墙逃逸的女主人。已被强盗灭口,弃尸井中。

    和尚于是大喊救命,村民在枯井里找到了他,把他从井里面拉上来,二话不说,将他狂扁一顿,捆了个结实,送进官府。

    县太爷觉得和尚不老实,如果不是心虚,你大晚上的跑什么?而且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跟借宿的女施主掉进同一口井中,这不是劫财劫色、谋财害命又是什么?

    和尚百口莫辩,一个劲儿地念佛号。见和尚不招,县太爷直接传令下去,上刑罚。和尚被打得遍体鳞伤,受刑不过,只得屈打成招。

    和尚招认自己先是诱拐妇人携带财物与自己私奔,因害怕男主人追上来,只好杀了妇人再投井弃尸。因为心中慌乱,自己也跟着掉进井中,放在井边的包裹和财物,不知道被谁给取了去。自己落得个人财两空,被随后带人而来的男主人发现,抓进了官府。

    此案果然如向敏中所料,另有玄机。和尚讲述完自己的遭遇,向敏中和张咏交换了一下眼神,命人将和尚押入牢房,好生款待。

    整个案子,有个环节就是女子从家里带出来的盘缠,哪里去了?

    按照和尚叙述,他从头到尾都没接触过盘缠,也没见过什么包裹。而且,枯井所在的地方,人迹罕至,很少有人会到那边去。这里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拿到盘缠后,灭迹杀人,逃之夭夭,和尚倒霉,掉进了同一口井里。

    找到盘缠就能找到真凶,向敏中随即派出手下得力的干将,装成客商,前往案发的那个村庄,展开调查取证。

    密探抵达村庄,在路边的小店用餐,边吃边跟开店的老婆婆聊天。

    婆婆听说客官是从洛阳来的,便问他道:

    密探道:「证据确凿,那和尚昨天已经被就地正法,

    死了。」

    婆婆连连咂舌,叹息道:

    密探心里一怔,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

    接着,密探又问道:

    婆婆见四下无人,凑近了说道:

    说着,婆婆指着远处的一所房子道: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密探用过餐,不敢耽搁,急急赶回洛阳,奏明情况。向敏中立即派出差役,将那犯事的后生抓捕归案,在其家中搜出杀人的刀子和盗走的财物。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赃俱获之下,那后生无法抵赖,只得承认了自己杀人夺财的事实。

    正义不会缺席,真凶到案伏法,游方和尚无罪释放。

    此案一出,立即在洛阳一带引起轰动。河南府上下和周边百姓都对向敏中赞叹有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视其为神。

    真宗赵恒赞誉道:名臣向敏中,果然明察秋毫,名不虚传。

    《宋史向敏中传》赞道:

    此案,被后世司马光录入自己的《涑水纪闻》之中,明代冯梦龙的《智囊全集》也对此案予以了转载。

    说句后话,疑案告破,向敏中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当晚,他还真的请张咏吃了一顿洛阳的水席,算是对张大人的一种答谢吧。

    张咏回朝,因两任益州知州,政绩突出,真宗命他执掌三班,领登闻检院。张咏碍于脑上生疮,梳洗不便,请求出任颍州知州。

    真宗觉得张咏正直,有声望,不应该去治理小郡。委任他到青社或真定去,要他自选。张咏推辞不受,真宗无奈,只得委任他为升州知州。

    却说王钦若为扳倒寇凖,给澶渊之盟泼冷水,将一件社稷之功说成是个城下之盟,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了。原本因澶渊之盟还得意扬扬的真宗皇帝,脸色一下子全绿了。

    王钦若没想到自己这盆水打击面有点大,虽说扳倒了寇凖,却不曾想把真宗也给浇了个透心凉,极大地伤害了真宗的虚荣心。

    ,趾高气扬的真宗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从此怏怏不乐。

    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钦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次,退朝后,他陪着小心对真宗道:

    真宗心想,说城下之盟的是你王钦若,说旷世之功的也是你,里外都是你对。于是呵呵一笑,诘问道:「满朝文武都已经把澶渊之盟看作是城下之盟,

    你恐怕很难再自圆其说,今将奈何?」

    王钦若知道真宗厌倦打仗,故意用话挤兑道:

    真宗果然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又道:

    王钦若这厮,干事的本领不咋地,花花肠子一大堆。他揪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眼珠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

    他很清楚,老大越高兴,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就会越值钱!

    政坛多风雨,皇帝的脸就是一张晴雨表,历来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大宋政坛,随时会搅起风浪,一代豪杰,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待时而动。

    有道是:蛟龙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