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恼恨的琼恩

    莱拉诺瑞让他心烦意乱，他没有再去看俘虏的野人们。

    既然山姆已经到了影子塔，他更想看看山姆这样的聪明人能提什么建议。

    他一定会支持他，而且他支持的时候至少不会像莱拉诺瑞“教育”他。

    什么都不明白。我已经懂很多，瞧，我至少会向更合适的人求救。

    他走过了影子塔的厨房、储存粮食和熏肉的冰冻仓库，还有一间武器库，但那些地方都没有见到“胖子”的身影。

    厨房共有十多个灶台，每一个都在烹煮，热得像是热水房，黑衣兄弟们在那脱掉了外套，有几人裸着上身，要不是闻到烹煮的香味，他多半认为那里是铁匠铺。厨房内水汽蒸腾，他没法看清更里面的人，于是大喊山姆的名字。

    “这里没有草他么的山姆！”他被人推了出去，于是他顺着不熟悉的廊道在人的指点下走入了影子塔下的地窖，地窖幽深，顺着昏暗的虫洞向前，每隔一段路，总有通向地面上的孔洞，让你知道此时已身在地下。

    真正的地窖在长城之下，准确的说是在层层叠叠的厚重冰层之中。

    他们的粮食、在夏季腌制的肉类全都丢在这里。锈迹斑斑的锁链上挂着一只只清理完成的山羊、雄鹿和牛，他甚至还看到了挂起来的三只黑熊。

    看起来很多，但他知道，作为整个冬季的消耗已十分薄弱。

    “山姆在这里？”

    “我不知道什么山姆，但你问的是胖子，妈的，看守存粮的都是胖子，看看吧，这里哪个是你想要的！”守夜人兄弟不情愿地为他引路，凶狠的灰蓝眼睛盯着他，像是催促他尽快。

    里面的兄弟干巴巴地瞧向他，露出疑惑，

    他不需要看很久，这里没有山姆。

    他颓丧地走开，让这名事务官带他到存放杂粮的地方。他想不到穆林学士安排山姆到这种地方究竟要统计什么。他能干的事情远远多于数数以及计数。

    莱拉说他在长城下的仓库中，他原本想要问个明白，是什么仓库，但不知道为何就忘了。

    “长城下还有什么仓库？”

    “存麦子的在另外一边，但那都是没有去皮的麦，还是来年春天的种子。”他举着火把走在前，边走边回答他的问题，“离得更近的是苹果、柿子、胡萝卜、卷心菜还有苜蓿。苜蓿是给马的，但要是前面的东西吃完了，就要给人。我只吃过一次，真他么带劲，雪诺大人，你吃过么？”

    “没有。”

    “也是，像你这样在城堡生活的大人物怎么会吃这玩意。”他自顾自地说话，琼恩只能保持沉默跟随着他，“现在这些东西供应紧张着嘞，瞧，我们的梅利斯特大人还不断让人把这些储存了十年的东西搬出来……”

    没有储存十年的东西，懂的人都知道，每年都会把陈年的储藏拿出来，换上新的。

    几个守夜人士兵经过他们，将几只冻得坚硬的山羊抬出。

    “羊是好东西。”转过通道的一角，当兄弟们都消失的时候他继续说话，“这种好东西，上一次我看的时候，那里，对，就是那里，储存了满满一屋子，从地上堆到半空，不是我们在地面上看到的屋子，我敢打赌，那比临冬城的大厅还大。”

    “没有临冬城的大厅大，”他觉得不得不开口，但守夜人事务官转头凝结的表情让他觉得犯了错误，于是不得不违心，“但也不比临冬城的小太多，至少有一半以上。”和临冬城的一间储藏室不相上下。

    “这么好的东西，我承认，有一部分要进山地人和你们临冬城士兵的嘴里……”

    “我不是临冬城的人，我是守夜人。”琼恩打断了他。

    “是，你是守夜人，但他么也是临冬城的，是城堡的，至少曾经是。”他继续迈着步子，喘着气穿越昏暗的通道。琼恩只希望快点找到山姆。

    “我说到哪了？哦，这些东西至少有一部分要进入那些俘虏的嘴里，你猜多少是要分给守夜人的？啊？”他发出粗糙的声音抱怨着，“一份也没有，我说一份也没有，至少我没吞下任何一块。”

    梅利斯特大人自有他的安排，他想说。

    “梅利斯特是个好人嘞！”他嘲讽，琼恩不知道守夜人中还有怨念如此深的人，这又刷新了他对守夜人的认识，“他这种城堡长大，来到长城就身居高位的，哦，都带着好心肠，还说那是荣誉，我承认。”

    琼恩觉得，他说的人是他。

    “可是谁心肠不好？”他猛然转过头，吓了琼恩一跳。琼恩看到他的牙是灰的，头发是灰的，眼神是灰的，就连身上的披风，也浆洗成了灰色，“我小时候看到了一只被人扔掉的狗崽子，我想要救它，带它回家，可当我抱起那狗崽子的时候，却发现它屁股外已翻出了肠子，苍蝇在找它的麻烦，蛆虫在他后腿上翻动……多坚强的生灵，我知道，要是我把它抱到山林巫师那里，它可能会被治好。”

    他们终于走出了散发着腥味的甬道，琼恩知道，前面一定就是储存粮食蔬菜的仓库，他希望山姆就在那里，以便能够结束此人漫无目的地抱怨。

    “那时候我才多少岁？不到六岁。我把它扔回地上，回了家。”他喘着气，稍微休息了一下，琼恩只好在后面等着他，“我回家后，取出了家里仅有的铁锹，返回了。”

    琼恩觉得这个故事在往邪恶的方向上走。

    “你以为我把它活埋了？是，我想把它埋了，但想打死它之后再埋，我没有那么残忍，我希望快点结束小东西的痛苦。我用铁锹捶打它，可那小东西却发出叽叽叽的惨叫，它竟然如此有活力，它听起来一点也不想死。我难受极了，最后，我觉得我做不了这个事，于是带着锹回家了。”

    琼恩觉得焦躁。

    他的脚步又在继续，琼恩沉闷地跟上，感觉这是最长的一趟“旅程”。

    “你觉得我残忍？我不像梅利斯特那样有同情心、讲荣誉？哦，我哪能和梅利斯特比？呵呵，我不认为我比他更残忍。雪诺大人，我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把小东西带到女巫那里——我不知道去女巫那里的路，而且路程绝不会很近，这是当然的，我没有犹豫很久，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我家里很穷，绝对没有钱和精力为一条病入膏肓的狗治病。我当时就觉得仁慈的做法是快点结束它的没有用的狗命。”

    当到了储存粮食的仓库前，他们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琼恩在这里仍然没有发现山姆，只见到其他守夜人在上上下下指点着麻袋计数。其他几个守夜人又将其中几袋搬出。

    琼恩没想到寻找一个守夜人竟然如此费事，感觉已经失去耐心。

    “这些野人，最终都得冻饿而死，更加凄惨地死掉，就像小东西。我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躺在阴沟里，蛆虫从它的肚子和眼睛里钻出来，我敢打赌，他们的命运也是一样。”

    他们？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琼恩愤怒地质询。

    “哦，某个雪诺大人忍不住咯，”他龇牙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哼！你和那只肥猪头都是城堡长大的人，我猜，你们永远都不明白，同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们就是那个穷困的家庭，妈的，我把这里当自己家，却要看你们这群疯子做傻事！”

    “如果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出来，我讨厌你的故事！”琼恩怒道。

    话说出口，他便觉得是废话。眼前的事务官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哦，大人物发火了。”他做出投降的举动嘲讽，“那些野人和小东西一样，没救了，你最好举起铁锹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杀死，这他么才是勇士该做的事情，施舍属于兄弟姐妹的口粮算什么，他们还不够惨么？”

    “我不需要听你的故事！我才不会像你，只考虑自己的穷困。要是我，至少会带着铁锹去找女巫！”虽然不知找女巫的道路，虽然很远。

    他甩开事务官，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