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敢醉
作者:爱吃肉的小同学   青州雪最新章节     
    “我何曾哭过?”
    “怎么没有?从前你比剑输于我之时,便是如此神色,似是谁欺负了你一般。”
    虞兰川闻言,终是笑起来,他仔细瞧了明砚舟许久:“你如今瞧着倒是比从前高了些,面容却是未曾改变。”
    明砚舟挑了挑眉,他端起杯盏喝了口茶:“你我之间,做什么如此煽情?”
    虞兰川一手裹着厚厚的纱布不便动作,另一只手拎起酒壶摇了摇:“那便不说这些,可要找个清静之地去喝酒?”
    明砚舟早便看见他掩于袖中的手,闻言勾起笑:“身上有伤还喝酒,可是不要命了?”
    他放下茶盏,沉默许久又低声道:“不过我也怀念曾与你一道喝酒的日子,今日天气虽冷了些,这夜色倒是极好的。走吧,莫要辜负这样好的景致!”
    二人并肩而去。
    泰亲王府中有一幽静之处,每当春日便花草繁茂,可如今是冬日,百花凋零,瞧着倒是分外萧瑟。
    凉亭檐下燃着数盏六角宫灯,与月光辉映,直照得亭中宛如白昼。
    二人身披大氅坐在凉亭之下,石桌上燃着个红泥小火炉,其上煨着酒,亭中酒香四溢。
    明砚舟端起酒盏凑近鼻尖,笑道:“酿这春花酿的小酒铺竟然还在!”
    虞兰川扯起笑:“早便不在了。”
    明砚舟手一顿,听着他继续道:“此是我存了许久的酒,本是打算在你与老师凯旋那日,与你们一道喝的。”
    虞兰川仰头喝下一口酒,烈酒入喉,顿时呛出一阵咳嗽。好容易止住,他摆了摆手:“这应是世间最后两壶春花酿了。”
    明砚舟望着杯中的清酿,半晌之后低声道:“我本并未察觉时间匆匆而过,如今才有实感。”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虞兰川长叹一声:“早便物是人非了。”
    凉亭之中沉默下来,只听见那小火炉中的酒,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半晌后,虞兰川一笑:“不说这些了,今日我瞧见你身旁站着一位女子,黄柏说是你的救命恩人?”
    明砚舟闻言,缓缓一笑:“是。”
    “可她并非医士,又如何能救你?”
    “此事说来话长。”明砚舟舀了勺酒,替他满上:“她千里迢迢从金陵到汴京,便是为救我而来。”
    虞兰川拧眉思考了许久,终是道:“实不相瞒,我曾与她在金陵因一桩案子,而有过一面之缘。至今我仍深觉她如一个谜团一般,令人看不透。”
    他抬眼却见明砚舟面上无半点诧异之色,便笑道:“莫非容昭此前与你提过金陵之事?”
    “是。”明砚舟缓缓颔首:“她与我提过丁川一案。我听闻之时便觉身临其境,似乎在她的口述中,也与你见了一面。”
    “原来如此。”虞兰川笑起来,他缓缓握紧手中的酒盏:“你今后有何打算?”
    “你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青州一案。”
    “查!”
    虞兰川听得此言,眉眼舒展:“既如此,我们找个时间,再细聊下旧事。”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花园入口传来一道女声:“明砚舟可是在此处?”
    守在入口处的小厮闻言,回道:“容小娘子,二殿下在凉亭之中与虞大人对饮,您在此稍待,小人前去为您通传。”
    明砚舟听清了二人的对话,扬声道:“让容昭进来,传我之令,以后泰亲王府中她可随意走动。”
    小厮闻言,立即退开些,供她通过。
    容昭挂念着明砚舟手掌处的淤痕,思及午后匆匆裹好的伤,终是不大放心。
    是以她又绕去前院,找黄柏讨了金疮药与纱布前来寻他,却听闻他在后院饮酒。
    明砚舟瞧着她缓缓走进来,她应是刚沐浴完,发尾还有些潮湿,直洇湿了身后浅色的披风。
    虞兰川含笑坐在一旁,并不看她。
    容昭走进凉亭,先是看了眼小火炉上煨着的酒,又看了眼明砚舟身前未饮尽的酒盏,眉心拧紧又舒展。
    她朝着虞兰川行了一礼,温声招呼:“虞大人,别来无恙。”
    虞兰川起身,朝她微微颔首:“容小娘子,此前不知你乃是为救不逾而来,言语之中多有怠慢,请多包涵。”
    “虞大人言重了。”
    明砚舟以手抵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你有事找我?”
    容昭看向他,摊开掌心,那白皙的手掌中赫然躺着枚白玉瓷瓶:“不知你可有上药,我自作主张向黄柏大人讨了药来。”
    明砚舟低头看向那包扎得并不算细致的手掌,低声道:“小伤而已,无须挂怀。”
    容昭闻言,上前一步将那白玉瓷瓶置于桌上:“皮肉伤也不可轻视,药我已讨了来,回头便请小厮替你上吧。”
    “多谢。”
    容昭似乎轻笑了下,随后才转身离去。
    虞兰川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挚友的神情,笑道:“不追吗?”
    “什么?”明砚舟神情之上有一分怔忪。
    “容昭见你我在此饮酒,心中定是怪你受了伤还不爱惜身体,瞧着是已然生了你的气了。”他眉眼狡黠,语气中满是打趣之意。
    明砚舟神情愕然,半晌后正色道:“她不是这样任性的女子,且她尚未婚嫁,你莫要坏人名声。”
    虞兰川闻言,垂首笑起来,面上神情无异,却悄悄将自己那伤了的手缓缓掩进袖中。
    二人对饮至深夜,虞兰川已不甚清醒,由明砚舟搀扶着往外走。
    虞兰川面上神情愉悦,风一吹,酒气蒸腾,眼中早已混沌一片,可口中还反复说着:“不逾,等你凯旋,我们再对饮,还喝春花酿!”
    明砚舟见状摇头失笑,他搀扶着虞兰川:“酒量如此之差,还学人喝酒。”
    虞兰川听清他的话,不由浮起笑意,他脚下踉跄,幸而得明砚舟在身侧才未摔倒在地。
    他哑着嗓子:“不逾,你回来了,我才敢喝酒。”
    “为何?”
    “不敢醉啊。”虞兰川笑起来:“平日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我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权衡利弊,才有机会为你与老师平反!”
    夜风中传来他的那声轻叹:“所以你说,我哪敢醉啊……”
    明砚舟心下一震,许久之后才道:“如今我回来了,你可做回原来的虞兰川。”
    虞兰川摆摆手:“还不行,朝堂中的水深不见底……”
    他抬起一双迷茫的眼:“今夜是唯一的一次放纵,此后再不能有。”
    今后,再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