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未见天日的诗句
作者:爱吃肉的小同学   青州雪最新章节     
    “倒是还在施行。”
    “如今关婶在府中怕也是胆战心惊得很,她又极少与那些后宅娘子们来往,或也不知晓什么门路。不若我明日早晨先去趟虞府劝慰一二。若她愿意,便与她一道去趟都察院监。”
    明砚舟思索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关婶身子不好,她若能亲眼见着行直也能安心些。”
    容昭见他杯中茶水已见底,便又为他续了些。
    明砚舟视线中瞧见宽大的衣袖中纤细白皙的腕骨,他移开眼:“可你的身子尚未病愈,明日这一程可走得?”
    “无碍,”容昭一笑:“本就不是病,倒也不必日日养着,且我如今怎能看着你们为我叶家前赴后继而无动于衷?是以这趟我定是要走的。”
    明砚舟闻言,眉心先是一紧,随后又缓缓松开:“容昭,为老师翻案,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不必因此而心有负累。”
    “我未曾心有负累,但我叶家已然倾覆,终是活着的人更为重要。”
    热茶的余温消失在风中,只留下苦涩的茶水未曾被人饮下。
    可等到掌灯时分,泰亲王府的大门又被人叩响,来人却是秦景云。
    他被明砚舟请进府中,见容昭穿着件春衫坐在明砚舟身侧,二人神情似乎极为熟稔,他先是一愣。
    随后垂下眼:“二殿下,在下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实有要事相告。”
    明砚舟请他坐下,神情中带着些许凝重:“行直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却未曾见明砚舟开口让容昭离开,秦景云自然也知晓了他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心中虽有疑,但仍继续道:“虞大人今日上值之时,特嘱咐在下,若是他今日被收押,请您不要去见他。”
    “他是何打算?”
    “大人说,张覃如今拒不招供的原因,便是盼着柳青河会救他。”秦景云抬起眼:“可大人觉得柳青河非但不会救他,怕还是会要他的命,是以他才设法入了都察院监,打算以身入局,撬开张覃的嘴。”
    明砚舟心中虽已有了数分猜测,但如今得到证实,心下仍是一沉:“他此番做法,将自己的官名污了个彻底,可有想过以后?”
    秦景云神情中含着些悲怆:“可大人说,人活一世,若什么都想得到,那也太贪心了些。如今他想要的很简单,便是还叶将军一个公道,还大胤海晏河清。”
    明砚舟喉间一哽。
    “大人知晓您定会问这一句,便要我再多说一句,二殿下未及弱冠便领兵守边关之时,可曾想过得失?”
    这句话虽是从秦景云口中而出,可明砚舟却能想象到虞兰川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摇头一笑:“如此说来,我倒成了最不能劝他之人了。”
    容昭在一旁也是极为动容,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虞大人可有说要我等如何?”
    秦景云未敢看她,只低声道:“虞大人请二殿下稍安勿躁,他如今入了狱,蛰伏在暗中伺机而动之人担心张覃开口,才会更为急切,想来不久后就会动手了!”
    “届时,他请您务必保下张覃的性命。”
    明砚舟深吸一口气,半晌之后终于冷着声道:“那他呢?”
    秦景云眼中染上些哀伤,他喉结轻滚,许久后才道:“大人说,他不求活。只求您日后对多帮衬些老夫人,她独自将大人拉扯大,极为不易。”
    容昭紧紧攥着披风,指尖都泛了白。
    ……
    柳府之中,他处灯火已歇,仅书房之中还有一灯如豆。
    柳青河执着火折子,又燃了两处灯火,这才觉得清晰些。
    孙如海坐在一旁,此刻眉心紧拧:“下官的人来报,西山倒是有户姓古的人家,他们家也确有一个儿子名叫古齐月,可那位古齐月数年前便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柳青河返身在书案后坐下,他执着笔蘸满了墨,笔尖悬在纸张之上:“如此说来,如今这古齐月可是身份有异?”
    “下官本也无实证,但那对失了子的老夫妇便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儿子的面貌。”孙如海微微一笑,面容阴狠:“下官派去西山的人将古齐月的画像拿给那对老夫妇看,可他们根本不认识那张脸!”
    柳青河未曾抬眼,可面上已是落满了笑:“这古齐月竟是个冒名顶替的,倒是不知这假身份之下的人到底是谁了!”
    “大人再稍等些时日,下官已令人快马加鞭将那对夫妇带回汴京。”
    “如今倒是用不着古齐月改证词了,本官倒是小瞧了这虞兰川。”
    “但这古齐月若不尽快除了,恐成我等心腹大患。”孙如海压低嗓音:“他滑不溜手,又不肯为大人所用,如此之人还是莫给他留余地。”
    柳青河缓缓落了笔,那纸面之上是句未曾听说过的诗句。
    他字写得极好,更是赋予那句诗词数分慷慨大义。
    孙如海见他不应声,便有些好奇:“大人在写什么?”
    柳青河轻笑一声:“一句未曾见过天日的诗罢了。”
    “大人才高,写了诗怎好让它默默无名下去,不若便交给下官整理成诗集,也好流传后世。”
    “却不是本官的诗。”
    孙如海一愣,他似乎不能理解这首诗既不见天日,又为何为他所知。
    柳青河提着笔,落笔极慢,像是极其郑重的样子,许久之后才写完,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瞧着似不十分满意,且已无再书写的兴致。
    柳青河站起身,随手将那页纸凑近烛火,火舌舔上来,墨迹渐渐消失。
    火光照着他的面庞,只见他眼中一片肃杀之色。
    孙如海未曾看清整首诗,只瞧见最后一句。
    字体粗放大气,若不知晓柳青河的为人,那这句诗出自他之手,倒也无甚不妥。
    “今日身若死,无以救苍生。”
    孙如海神情一凛,再抬眼时那张纸已燃烧殆尽,只余下些微灰烬落在石板上。
    柳青河捻了捻指间,掸去热意。
    他抬眼看了眼孙如海,笑着道:“便照你说得做吧,古齐月此人不除我也实难心安。且如今虞兰川也入了都察院监,倒是省了我多番手脚。”
    孙如海不知那首诗出自谁之手,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
    片刻后他僵着面庞点了点头:“下官知晓了,这就去安排。”
    “伯远啊,”柳青河叹了口气:“当初你在淮县任县丞之时,可曾想过有一日能身居高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