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啊，娘突然觉得很开心，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月这么开心。”
    陈锦转头看向李月，李月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灶火，她看起来如此平静，温和，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容。
    陈锦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开心。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李月这么放松的姿态。
    李月一时半会儿没再说话，她仿佛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说起，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陈锦也不出声，静静等待李月开口。
    过了一会儿，李月继续往下说：“以前你爹经常喝酒，喝得都掏空了家底，那时候我真怕你娶不到媳妇儿，又或者娶了媳妇儿对方也看不起我们家里，不肯安心过日子。”
    李月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在吐出这么多年的浊气一般。
    “月初迟迟嫁过来，我当时其实心里有些生气姜家的做法，可是你喜欢我就不说什么了，事实证明，迟迟更适合你，如果是姜早嫁过来，她不一定甘心和你过日子，你也不一定喜欢她，现在你和迟迟两情相悦，家里又越来越好，只能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陈锦也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对姜早产生不了喜欢，可是他对姜迟有男女之情。
    虽然他们两人只成亲差不多一个月，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姜迟已经慢慢住进他心里。
    或许姜迟嫁进来的第一个晚上他的心里对姜迟就有了别样的情愫，所以才会留下她。
    “阿锦。”
    “嗯？”
    “娘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迟迟很好，看到你们两个如今能好好过日子，家里也越来越好，娘很放心。”
    这时候李月才舍得侧头看陈锦，她的眼里满是慈祥和和蔼：“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吧？”
    陈锦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您说。”
    李月认真道：“我去世后，不要把我和你爹葬在一处，好吗？我想离他越远越好。”
    李月回想自己一辈子的不幸，有一部分来自原生家庭，另外一部分来源于陈锦的父亲。
    她还没嫁给陈锦的父亲时，就知道他名声不好，但是他家给的彩礼多，她的爹娘就把她嫁过来。
    刚嫁给陈锦的父亲时，男人因为新鲜感，对她好过一阵，后来喜欢喝酒的毛病就开始显露，喝醉酒就喜欢打人。
    当初李月怀着陈锦的时候，身体底子还算好，但是陈锦生下来还是比别的孩子小，李月差点以为陈锦养不活。
    生了陈锦之后，她的身体受到了损伤，又因为日夜操劳，以至于后面怀过两次孕孩子都没了，之后再没怀过。
    “我打心里恨他，死后我不想见到他。”李月语气坚定，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阿锦，你能答应娘吗？”
    陈锦听李月这么说，心里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呼吸困难。
    李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他心里清楚，可是他并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眼下李月如同交代后事般说这些话，陈锦忍不住酸了眼睛，鼻腔也一阵一阵发酸。
    “好，我答应您，到时候我和迟迟一定给您选一处好地方，离他远远的。”
    李月放心了，她知道陈锦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做到。
    母子俩在厨房坐了一会儿，陈锦估计姜迟洗完澡了就将李月送回房间，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回房间。
    他自以为自己收敛得很好，然而他一进房间，姜迟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待到陈锦走近，姜迟就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拉着陈锦坐到床上。
    “阿锦，你怎么了？”
    看着姜迟脸上的担忧，陈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没什么。”
    姜迟才不信，陈锦如果没什么事，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别骗我了，你明明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我们是夫妻，有事情你不能和我说说吗？说不定你说出来，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陈锦低头保持沉默，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怕说了姜迟和他一起难受，这件事必然会发生，解决不了，可是不说他又担心姜迟多想，还会生气。
    “娘说，她去世后不想和爹葬在一起。”
    这事儿姜迟不觉得奇怪，李月一辈子基本都在受苦，去世后只想解脱，她想离丈夫远一点儿这个想法也正常。
    “我们按照她的想法来做就好了。”
    “嗯。”
    陈锦一直低垂着眼眸，声音也放得很轻，手上却攥紧了姜迟的手，仿佛这样他的心里就安定了。
    “我和你说说家里的事吧？”
    他觉得，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心里的阴郁才能散去。
    要不然那些过往就像一颗随时会爆发的炸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往让姜迟害怕他。
    姜迟“嗯”了一声，表明陈锦可以说，她听着呢。
    陈锦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过去，事情很多，可真当要说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思考半天，还是决定从他最初有印象时开始说。
    陈锦从记事起，家里就已经很不和谐。
    那时候祖父祖母还在，他父亲已经开始喝酒，回来打他娘亲。
    后来祖父祖母从生病到去世，全都由他母亲一个人照顾，处理后事，他的父亲和二叔一家根本什么事都不管。
    陈锦觉得很奇怪，他的祖父祖母两个人都很好，至少在他印象中两位老人为人都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父亲和二叔两个人都那么……一个不管家庭只顾自己，一个自私自利。
    老人常说，歹竹出好笋，他们家正好相反。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陈锦只是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他内心很阴暗，很多想法很极端。
    他第一次显示出这种极端性格就是陈元宝半夜来他家里。
    那次要不是有李月拼命拉着，陈元宝估计早就没命了。
    后来家里好不容易慢慢好起来，娶了姜迟这件事差点让他再次爆发，但是姜迟却轻松化解了这次事情，往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陈锦也感觉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陈锦说了很多，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姜迟，生怕在姜迟脸上看到他不想看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