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彼时诺许今日报
作者:逐一   相思为聘山河予君最新章节     
    时光悄逝红日尽,远岫浮岚彩霞生。
    晚风携去余温,前方坡岗之上,长簪挽发的男子长身玉立,衣袂轻飏,静观远处绵延峰峦。其身边一黑衣少年坐在高坡上,手持六孔陶埙缓缓吹奏。
    散落的乐音环绕,飘浮,跃上云梢。
    幽远绵长。
    一幅唯美的夕阳剪影画立时渗出三分凄婉悲凉。
    宗寥后背一凉,转身取了件大袖披风拢上。顺手又捞过憩榻上那件墨绿大氅抱着,走入悲婉画境。
    抖开的衣裳欲将披拢那颀长身姿上,宗寥却立马收了回,把厚实一件氅衣怼至那人面前:“西北风好喝吗?当心染了风寒累及到我这个宗侯爷家的宝贝儿。”
    南宫述垂目,先看了眼晚霞映红的一张俊俏侧脸,无声浅笑。
    她故作冰冷,目不予人的傲慢姿态极是招人,拿过衣裳披上,南宫述道:“好一个……宝贝儿。”
    宗寥深吸一口纯净山风,舒爽感直冲灵魂,一涤繁城里沾染的浊气,顿觉心旷神怡。
    她微微笑了,开口时,话语里又是扎人芒刺:“你别跟小爷说,耗了一日光景,就是为了来此荒山野地看太阳落山。”
    殊不知,她伪装出来的每一面孔都被高一尺的微凉眸子瞧入眼里,传印于心。
    这样有趣一个人,便是不做那相亲床伴,深交为友也趣事一桩吧!南宫述心说。
    静瞧了她好一会,他才淡淡说道:“看身后。”
    宗寥闻言回眸,霞光洒落一条入林曲径中,两侧苍松幽林,葳蕤丛丛,阴森森的。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去处。”宗寥嫌弃说,一个姑娘野到这种地方来,不由让人心里打了小鼓。
    忽一回想,似乎又不对,她现在可是个男子,且她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回流氓,难道还能怕一个被自己糟蹋了的人?
    很快宗寥就放下了戒心。
    深暗密林,凄婉埙声配佐,让人汗毛倒竖,回头宗寥对白挚道:“英俊的小公子,咱能不吹这瘆人的曲子吗?云安世子心脏不好,胆子还小。”
    话音方落,白挚收声,背上环首长刀倏出,星陨光速闪离原地,跃下陡坡,隐入山坳灌木丛。
    身法之诡谲,怔得宗寥愣神良久。
    “我刚才……得罪他了吗?”宗寥问。
    南宫述淡淡道:“古来有埙声引兽而猎之。今年第一口新,你陪我尝吧。走了。”
    掏出蚕丝手套戴上,南宫述驱动车驾。
    腾身轻跃,宗寥坐到一身贵气的“车夫”身旁,晃悠着垂下来的两条腿:“不等你家侍卫了?”
    南宫述沉吟不语。
    “冷血。”宗寥喃喃。
    南宫述但笑不语。
    ***
    郢山别业,背倚险峰,曲径蜿通。
    经南宫述介绍说,此处曾是一名隐士的居所,因为地势偏僻,罕有人至,隐士去后这座宅子的地契就一直压在宅庄牙人手里。
    风雨数载,无人问津。
    一次机缘巧合下,南宫述发现了此地,但由于他曾在皇帝面前承诺不恋地位财产,不好明面上购置私产,便只好将此地挂在好友司臾名下,以作休闲之用。
    左右他是真闲人,在城内除了去太学藏书楼修复些残籍,部分时间都会来此小住。
    管他是要住荒郊野岭,还是要与豺狼虎豹为伴,皇帝也懒得理会。
    任皇帝盯与不盯,南宫述都是安分的,就说在用人方面,偌大王府听命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少年。
    此城外别业中就更无可疑之处了,打扫、服侍、守宅的只有三五个老翁,一个喂马的糙汉,皆是些老弱病残。
    宅子经由南宫述之手设计重修过,每走一步景致就焕一焕。初掌起的院庭石灯代替渐收的天光,疏叠有致地将院中奇石怪植影照成别样风光。
    在南宫述的亲自带领下,宗寥随他来到正院正寝。
    自提着带来的衣箱,宗寥站在他宽敞的卧房门外,看他把从车上抱下来的一盆兰花放到花几上,将外间的兽首香炉揭开,点起一炉香。
    转而撩挂起层层青玉色帘幔,再点燃里间的香,当他回过身来注意到门边上杵立的人时,悠悠丢来一句:“发什么呆呢?”
    宗寥疑惑蹙眉,说道:“你不带我去,我怎么知道客房是哪间?”
    南宫述道:“此处无客房,接下来的日子,本王勉为其难,可分一半床榻给你。”
    “你说什么?!”宗寥瞳孔骤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跟你睡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南宫述亦是疑惑地回看她。
    宗寥语气慌张:“不是,王爷你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能和我这种又糙又臭的人睡一起呢?你还是让人腾个房间出来,我不用住得太好的。”
    “此处除了本王的房间,无多余床铺。”南宫述如是说,面容上竟没有半分戏弄人的意思。
    徐徐走向宗寥,又道:“你要是害怕本王,或可去与外面几个老人家挤上一挤,对了,偏院里喂马的跛脚壮汉那里或许会宽敞些,去那里也行。再不行,就像白挚挂在檐上。”
    “南宫述,你玩我呢?”宗寥仰头瞪着他,“说吧,你把我带到这鸟不拉屎之地怀的什么目的?我那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会给你侍寝的?”
    戳了戳她额角头发,南宫述哭笑不得:“侍什么寝?我看你也算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怕你吃不起苦,好意让你与我共享同一待遇,想什么呢?你整日色迷迷盯看本王,我不防你就不错了,你倒反过来提防我。呵!好啊你。”
    “原本我是听了你劝,用多相处的方式减轻对你的……那什么……求知欲,以缓解你我之间一挨近就产生的不良反应,根本没想对你怎样,连你在沉香楼求我时应下的承诺我都没想拿来捉弄你。不过你既然提到了此事,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
    听他解释原委,宗寥有些懊恼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怎么能不弄清楚真相就先驳斥他的要求?
    但听他最后一句,预感一个大坑正等着她跳,宗寥弱弱问:“你……你想干什么?”声音微颤。
    南宫述俯下身,呼吸贴到她耳边,戏谑道:“本王的第一个条件:从今日起,你,云安世子,就是本王的贴身护卫加男侍,只要本王有需要,你就必须做到形影不离,无微不至。本王重信守诺,不让你侍寝。”
    宗寥一惊,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怒吼道:“南宫十三,你要不要脸的?你提的这是一个要求吗?你这分明是无数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