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慧火冒三丈，照着林才根脑袋上啪啪啪连扇三下：
    “林才根，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小瞧你了，小瞧你了，你但凡能够拿出骂我的架势来，刚才也不至于说出那些荒唐的话，好啊，你林才根事情办砸了，屎盆子全他妈扣在我脑袋上了是吗？你但凡有点好办法，我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人。”
    “我愿意丢这么大的人吗？我一个女流之辈，我见过什么世面呀？今天要不是我坚持的等到现在，咱们现在连那姓刘的是圆的，是扁的，都不知道呢，现在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见到他了，要是听你的，舒服倒是舒服了，在家里翘着二郎腿啃猪蹄子吧，那咱们这工厂怎么办？”
    林才根不服气道：
    “怎么办？怎么办？压根就不该开，现在关掉还来得及，也没亏多少，把那几个骚娘们工资一发，让他们都他妈滚蛋吧，每天起早贪黑的，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明明可以睡到日晒三干，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说说笑笑挺开心的日子不过，非要搞这破事儿，还拿着东西来求人，你看看咱们两个，像是会干这个事的人吗？人家根本就不拿正眼瞧我们，在那姓刘的眼里，咱们连条虫都不是。”
    李玉慧：“你说的对，就是因为咱们连条虫都不是，所以咱们才要更加努力拼搏，要奋斗，尊严这个东西，不是别人施舍给你的，那都是自己挣来的，知道吗？每天吃吃喝喝的日子有什么开心的，要我说一点都不开心，就是要像现在这样攻克难关，我的心里面才爽呢。”
    林才根：“你就是犯贱，好日子不过来这里求人，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等也等了，见也见了，人家一口拒绝了。”
    说到这里，李玉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又饿又累的，刚才又加上一阵紧张，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也是再没力气跟林才根对骂了。
    “哎哟喂，真的是，这事咋就这么难呢？这姓刘的还真是油盐不进，难道咱们送的礼太少？他没看上？那他要多少他倒是说呀，他说个数出来，我们可以讨价还价呀，这世界上的事不是都是有个价格的吗？说又不说，难道让我们猜唉哟，真的是。”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
    有气无力的把地上那一大堆的礼品，又装回布袋子里时。
    走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门卫大爷。
    门卫大爷站在一旁看着李玉慧和林才根，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人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找领导办事，居然是这么个找法，真是笑死人了，这要能办得成啊，真是见了鬼了。”
    李玉慧抬头一看。
    这大爷挺着个大肚子，双手背在背后。
    怎么看也不像是领导。
    要是在大马路上，像这样的老头讲她的闲话，李玉慧早就上去和他理论。
    可现在不同。
    现在是在政府门口。
    能在政府门口出入的人。
    你知道他背后有什么靠山。
    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大爷，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没怎么听懂。”
    门卫大爷又呵呵一笑：
    “没听懂？没事，我也不是讲给你听的，我在门岗坐了一天，累了，出来活动活动手脚，晚上还得值夜班呢，你们忙你们的。”
    李玉慧这个时候哪肯放过这个门卫大爷，要知道这门卫大爷，可是在供销局做门卫的。
    而且，一把年纪，头发花白了，居然没有辞退。
    可见这背后的靠山是稳当的不得了。
    说不定是个世外高人也说不定。
    自己现在正走投无路，正需要别人指点迷津呢。
    李玉慧一把拉住门卫大爷。
    “大爷大爷大爷，你慢点走，您刚才那话我听出来了，话里有话，求求你给我指点迷津。”
    门卫大爷本来就闲着没事儿，嘴角叼着一根烟，就站在李玉慧面前：
    “我就是一个看大门的，啥也不懂，指点不了迷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小学都没毕业。”
    李玉慧哪肯放过大爷，连忙从地上抓起两瓶，茅台酒往大爷手里一塞说道：
    “哎哟喂，大爷呀，您是我的亲大爷，我的亲亲好大爷，我求求您了，您就给我说道说道吧，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您越是小学没毕业，就说明您越是有本事。”
    “您看看您虽然是个门卫大爷，可您这门卫可不是一般的门卫，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干你这活都没这资格呢，我相信您肯定是世外高人，本事大着呢，大爷我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这两瓶酒，算我孝敬您的，你要还嫌不够再拿两瓶，我这还有两瓶呢，来来来，都给你都给您。”
    李玉慧说着，把另外的两瓶茅台也都塞到门卫大爷手上。
    把一旁的林才根心疼的直跺脚。
    “唉呀......这这......这4瓶茅台......45块一瓶啊......这这是干啥呀这是？两瓶......两瓶就已经够意思了......这咋......这咋......还4瓶......4瓶都拿走了哟......就这......这家里......家里一共就这4瓶了都......都都......都掏了底儿了......这好歹......好歹给我留个两瓶啊......哎呀呀......这这......”
    说着想从门卫大爷怀里，抢回两瓶茅台酒。
    被李玉慧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
    吓得林才根又缩回了手，嘴里小声嘟囔着。
    “有这么送的吗？这不是说好送领导了吗？这怎么送给一个看大门的了，真是的，一送还送4瓶，好家伙，小200块钱呢。”
    李玉慧咬牙切齿怒道：
    “你给我闭嘴！！！”
    门卫大爷低头看了看怀里4瓶茅台酒。
    还不错，还是珍藏版的上好茅台。
    倒是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把4瓶茅台，抱在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行吧，老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我拿了你4瓶茅台，我就跟你说道说道吧，反正这局里面的人通通都下班了，我有老头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你说道说道。”
    李玉慧激动的连连点头：
    “好好好，辛苦您，辛苦您，大爷好人一生平安，您可真是大好人，我跟您说一下我的事情啊，是这样的我呢，是本县三河村的人，我呀，在我们村里开了一个辣条厂，名字叫牛魔王辣条厂，我的产品做的挺顺利的，可现在就是。”
    话刚说到一半。
    门卫大爷摆了摆手打断道：
    “行了行了，不用说不用说，你刚才扒着车窗跟刘局长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别看我年纪大，耳朵好使着呢，你的情况，我通通都了解。”
    李玉慧又激动的连连点头道：
    “哦哦哦好好好，大爷，那真是太好了，既然你知道我这个情况，那你也知道我现在真是火急火燎的，我们夫妻两个出来，这一天工夫，在厂里面至少又做了五六百包辣条出来了，你说这一天不卖掉，就是五六百包，这一个月不卖掉，那都是堆成山了。”
    “我们开工厂的时候没想过原来这卖辣条比做辣条难多了，你说这刘局长也真是，守着这些死规矩干啥呀？他干啥偏偏就不让我的辣条进供销社呢？我都那么求他了，我都差点跪下来求他了，我还送给他这么好的礼，又是烟又是酒又是补品。”
    门卫大爷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啊，还真是农村来的，就你这些烟酒补品，你觉得刘局长能看在眼里，把官做到他那个份上的，差你这点烟？差你这点酒？差你这点补品？人家手上握着实权呢。”
    “你想想看供销社的一共有多少种商品？那没有1000也有800件吧，每件商品都得他签了字才能进供销社卖，你想想看有多少？小老板大老板排着队，巴结他想请他吃饭给他送礼，就你们这点东西，也就我这个老头，还挺稀罕，在刘局长眼里啊，这就跟路边的一棵大白菜一样，没啥稀奇的。”
    “他呀，比你这好的酒，好的烟，好的补品，见的那多了去了，指不定人家家里面，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就是专门放这些东西，你这些东西啊，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也就你们农村人觉得稀奇。”
    被门卫大爷这么一说，李玉慧和林才根顿时脸红到脖子根。
    他们已经拼命挑最好的东西送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挑的最好的东西，送到人家眼前，人家就当是路边的一棵大白菜。
    完全不稀罕，正眼都不瞧。
    自己真是不领场面。
    小家子气。
    眼皮子浅。
    农村人到底是农村人，上不了大台面。
    李玉慧：“啊！原来是这样啊，哎哟喂大爷，幸亏有你点拨我，你要不说的话，我还真是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发展的这么快了，我这珍藏版的茅台酒，这些当官的都已经不看在眼里了。”
    “我这烟还是中华烟呢，那烟里面最好的不就是中华烟吗？比这个好的烟我听都没听说过，我买的时候那真的是勒紧裤腰带，花了老鼻子钱买的了。”
    “哎呀，没想到闹了个笑话，人根本就不稀罕，怪不得我这事没办成，我呀也真是活该，大爷，得亏你提点了我，要不然的话，我今天晚上回去，我肯定吃不下睡不着，我死都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才根：“就是啊，这什么世道啊，茅台酒，中华烟，都不放在眼里，好家伙，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呢，这当官就是好啊，这老百姓连二锅头都还得省着喝的时候，这些当官的连茅台酒都已经不稀罕了。”
    “妈呀，那他们到底平时喝啥抽啥呀，这市面上最好的咱真是没听说过呀，这送礼还真他妈是个大学问，咱乡下人还真是搞不懂。”
    门卫大爷又仰头一笑道：
    “你们呐只知道送礼要送烟送酒，就已经高级了，我告诉你们吧，就这些玩意儿，也就是送送向我们看大门的，或者里面领导的助理司机啥的，真要给领导送礼啊，还得真金白银知道吗？”
    “告诉你们吧，有一回一个小伙子来找刘局长办点事儿，来的时候两手插兜，连包都没带一个，我心想着这小子难道是不懂事？结果这小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办成了，你猜他送的是什么？”
    李玉慧：“什么？？？”
    林才根：“什么？？？”
    门卫大爷：“送了两条大金鱼。”
    林才根一愣，摸着脑袋道：
    “啥？？？送了两条鱼？不是说手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吗？他的两条鱼难道装裤兜裤裆里了，这刘局长难道特别喜欢吃鱼？他喜欢吃什么品种的鱼？我也给他去买两条，说真的，鱼还没这茅台酒贵呢。”
    李玉慧：“是啊是啊，大爷，到底是什么鱼啊？赶明儿赶紧到菜场上，你去买两条，不不不，我买六条我多送点。”
    门卫大爷一咂嘴道：
    “哎哟喂，我跟你们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这都哪跟哪儿啊？什么菜场啊？大金鱼，大金鱼就是金条，懂吗？黄金！！！”
    两个人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滚圆。
    李玉慧：“啥？？？黄金？金子？？？”
    门卫大爷一点头道：
    “没错，就是金子，你瞧你手上不是带了个金戒指吗？就是这个金子，那小伙子，送了两条，50克重的金子，加起来就是100克，金子这玩意儿重100克金子，放在裤兜里还没一只打火机大呢，可不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那小伙子办的事儿还是挺棘手的呢，就在这两条大金鱼的帮助下，立刻就办妥了，进去的时候还忧心忡忡，出来的时候喜气洋洋，手上拿着红头文件，刘局长亲自签字盖章的，你说这两条大金鱼送的值不值吧？”
    李玉慧：“哎哟喂，我滴个老天爷呀，我可算是开了眼了。”
    林才根：“妈呀，这城里面送礼都送金子啊，好家伙，真是不得了啊，还把金子说成大金鱼，妈呀，我差点还以为真的是送水里游的鱼呢，差点又闹笑话，哎哟喂，我们乡下人还真是不开窍。”
    两个人懊恼的直跺脚。
    来的时候看看自己准备的这些礼品，件件都是上档次的好礼品。
    现在再看，简直是一包垃圾。
    什么跟什么呀？
    自己要是领导一边是金子，一边是烟酒。
    傻子才会要烟酒呢。
    那两条大金鱼要是换成烟酒，不知道得换多少烟酒呢。
    而且小小的往裤兜里一装，谁都不知道。
    现在一想，自己刚才那举动简直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真巴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简直是蠢透了。
    门卫大爷看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二人现在后悔的要死，得意一笑道，：
    “怎么样？现在知道，该怎么送礼了吧？不过呀，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刚才自己也说了是农村人，说真的，农村人能把事情做到你们这个份上，也已经不容易了，大部分的农村人，连当官的门口都摸不到。”
    “你们能够你们两个在外面等了一整天了，我在门卫处看的真真的，说明你们两个也是挺有决心的，就是经的事情少了些，没有送礼的经验，今天这个事儿啊，就当买个教训吧，下回再送你可别再这么不着四六的瞎送，想清楚了再送，得摸到领导的喜好，懂了吗？”
    李玉慧：“懂了懂了，大爷，懂了，大爷，您这番话真是我一下子开窍了，我真的是，比读了10年书都管用，我就说了，大爷您一定是高人，您一定能给我指点迷津。”
    门卫大爷：“行了，懂了就行了，您这4瓶酒换我刚才那一番话，你也不亏，多少人悟了一辈子，都没悟到这一层道理呢，我这个人呢，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吃了你的东西，我肯定要有相应的东西给你，怎么样？这4瓶酒不亏吧？”
    李玉慧：“不亏不亏，一点都不亏，是我赚了大爷，感谢感谢您啊，您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好人有好报。”
    门卫大爷：“行了，那就这么着了，咱俩也算扯平了，天也不早了，你们在外面等了一天，又苦又累的，赶紧回吧。”
    说完门卫大爷抱着4瓶茅台酒转身要走，激动的李玉慧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大爷。
    “大爷，您留步您留步，请您留步。”
    门卫大爷：“唉唉唉，这是干啥呀？干啥呀？我这话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咱不是谁也不欠谁的了吗？这还拉着我干啥呀？”
    李玉慧赶紧从地上又抓起那两条中华烟，往门卫大爷怀里一塞：
    “大爷，这两条烟我也给您了，你拿去抽，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请您再跟我说道说道，我这问题还没解决呢，这烟，您收下，您一定要收下。”
    一旁的林才根又心疼的不得了。
    这可是中华烟呐，老贵老贵了。
    一条中华烟能换10条大前门。
    好家伙，这一下子送出去两条中华烟。
    他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抽中华烟。
    虽然儿子给的钱是够的。
    但是，买烟的时候总有些心疼。
    更何况他现在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见到人就发烟。
    要是发点大前门什么的，他倒也无所谓。
    要是见到人就发中华烟，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所以平时他把这中华烟也当宝贝似的关起门来。
    没人的时候才偶尔抽上那么一根两根。
    今天咔嚓一下子，老婆一下子给出去整整两条。
    心疼的心都在滴血。
    可他知道李玉慧的脾气，今天要是不把这个事情搞清楚，晚上回去肯定没他好日子过，心疼也只好心疼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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