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贴序章(4)
作者:树迦晨舁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最新章节     
    天下的花中,要说白,当属梨花。
    离州城外,东郊十里,说的是天玑东郊十里,也就是玉衡天玑两郡的交界处,有千棵梨树,是一位叫梨焕亭的风雅之人种的。
    起初他种梨树观赏梨花仅仅为了陶冶情操,后来发现陶冶情操不止花光了积蓄,还过上了吃土的日子。
    人是铁,饭是钢,没钱就吃不饱两餐,陶冶情操的田园风情在金钱的摧残下夭折了。
    时下正兴雅聚,每逢梨花盛开时节,文人骚客最爱在花阴下欢聚,共饮,赋诗,然后摘朵梨花当头饰,雅称“洗妆”。
    梨焕亭找准商机,一夜之间将梨园改革,以十颗梨树围一园,一园收十金出租给游玩的文人墨客,雅称“梨园维护费”。
    公然收费总得叫一些人心生怨气,但方圆百里又属他这里梨花开得最盛,靓艳含香,风姿绰约,有“占尽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如此白清如雪,却染满十金俗气,于是有位号称文坛大家的当笔一挥,就给梨园题上“香尘满”三字,以讽刺虽有清香,却俗尘满树,丢了神,气,韵,致洗妆雅趣。
    什么俗不俗的,没钱才叫俗气,梨焕亭并不在意“香尘满”三字,还花重金刻成一块金灿灿的牌匾挂了起来,当作了梨园名称,雅称“灵魂”。什么赋予的书香,不还得金钱不是?
    文人书生每每谈及梨焕亭所为就止不住口吐芬芳,侮辱文人的风骨。世家纨绔倒是乐意来赏,正所谓花钱才能玩的地方,岂不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何况山水相依,白来迎雪,那自然倍感自豪不是。
    春日赏花,秋日卖梨。梨焕亭早已忘记了陶冶情操的风雅,什么是风雅?金灿灿的珠光宝气才叫风雅。
    但是今日有位白衣秀士让他很不高兴,说实在的,他很久没见过书生来香尘满了,何况还是如此标致的美人。
    他正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打算给这位文弱美人打个七折,只见这位美人彬彬有礼对他行礼:“抱歉,在下没钱。”
    没钱有什么关系?有颜就可以。
    这么清幽的脸蛋,摸两下也值了。
    梨焕亭正欲让美人用颜交换赏花乐趣,后方园里便传来咒骂声,然后是打斗声,最后变成哀求声,他的那群怀揣金钱的纨绔上帝,一个个瑟瑟发抖,灵魂出窍般奔出,一溜烟跑了个精光。
    眼睁睁看着他的钱飞走了……那可是感同身受的肉疼。
    他立刻跳到这位文弱书生面前,张嘴就骂:“混……”
    然而他只说出来一个字。
    “有辱斯文。”西风执笔,在梨焕亭面前画了一个小墨人,小人栩栩如生,同梨焕亭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挂着一模一样的金饰。
    那小人也张嘴,骂了一个字,西风笔一挥,就拔了它的舌头,有趣的是,它竟流出了一地的鲜血。
    梨焕亭脑髓宛如被抽走一般,本能伸手想抓小人,小人也伸手,西风又是一笔,齐根削去小人双手,小人尖声啸叫,滚到了地上。
    梨焕亭只觉得双肩剧痛,一声惨叫,也滚到地上。
    “今日有两位贵人会莅临香尘满,满园都不能有俗气沾染,劳烦园主将所有分园之物撤走,让梨园充满自然清香之气。有冒犯园主的地方,便冒犯了吧。”西风慢慢蹲下,执笔将小人切碎,温柔的看着梨焕亭,有些歉意。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干着最残忍的事,打七折是不可能的,只能打骨折。
    梨焕亭感觉自己同小人一般每一寸肌肤都被切碎,每一根骨骼都被碾碎,这感觉太过真实,他扑通一下就跪在西风脚下,声泪俱下:“贵人远道而来,小园蓬荜生辉,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鄙人能办到的上天入地一定鞠躬尽瘁。”
    “孺子可教也。”西风微笑。
    一位弟子前来,禀报:“主人,两位贵人中途弃了车驾,骑马跑了,梨园这边还要不要安排?”
    不来了?那这群瘟神应该也要离开了吧。
    梨焕亭精神一震。
    大约巽泽不想与他们同行,绕道去了梨园后山深处,西风思索片刻,弯腰看着梨焕亭,很有诚意道:“今日休园,闲杂人等勿进,明白吗?”
    不是不来了吗?怎么还要休园?这可是千金的损失。
    “损失……”梨焕亭的质疑在西风犀利眼神的注视下,立马变得恭顺,“我自掏腰包赔付。”
    西风笑而不语。
    *
    芳菲摇落,万千梨花徐徐铺开。
    微微日光流贯天地,压出梨花千重万叠的姿态,清风起时,乱花吹雪,当真有“占尽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马蹄轻踏,驮着巽黎二人向梨园深处行去。
    轻风拂过,花雨落得更盛,争相沾染二人衣衫,仿佛在他们身上重获生命,开得如雪清莲。
    慕容黎星辰般澄澈的眸子看着满园芬芳,道:“修整有序,杂草尽除,此处并非荒郊野梨,谁竟有如此雅趣,种满园梨花,赏天下之白?”
    巽泽任由坐下马儿在梨花树下悠悠行走,双手环着慕容黎,慵懒的将头靠在慕容黎肩上:“莫非阿黎对梨园主人有兴趣?”
    慕容黎淡淡一笑:“能寄情花木,或许是位风雅之人。”
    “那你一定大失所望。”巽泽笑道,“此人的闲情逸致唯金钱是矣。梨园收费,十金一赏。”
    赏花竟要出钱?慕容黎似乎来了兴趣,道:“我俩擅自闯入,待会若是被梨园主人发现未给入园费,岂不是要被请出去?”
    巽泽笑眯眯轻声道:“那只能阿黎自掏腰包,我是随了阿黎的人,哪有付钱的道理?”
    慕容黎斩钉截铁:“我没钱。”
    巽泽瞪大了眼珠:“堂堂瑶光国主,你不会比我还穷吧?”
    慕容黎无奈道:“我是一国之君,自然没有把钱带在身上的道理。”
    一国之君,出门都有随行仪仗,吃穿用度自有专人伺候,岂不就是不用揣钱在兜里。
    最主要是,半路丢下西风等人,翻梨园后门擅入,是巽泽的主意。
    巽泽开始气馁:“阿黎真没带钱?”
    “没有。”
    “我也没有。”
    “那阿巽觉得该怎么办?”
    “赏霸王花?”
    “不妥。或许可以以物交换。”
    “我两袖清风,身上不携一物。”
    “你确定?”
    面对慕容黎炽热的目光,巽泽突然懊恼道:“我以为从此跟了金主,就能富甲一方,不愁吃穿。如今看来如意算盘落空了……阿黎,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他抽出手,腾空而起,似是准备反悔开溜。
    慕容黎一把拽回,将他按在马背上,凝视着他:“来不及,既许一诺,焉能悔之?”
    “阿黎,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巽泽目光流转,脸上的笑意渐渐魅惑,五指如玉,勾住慕容黎后颈就迎了上去。
    慕容黎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魅惑。
    唰然一声轻响。
    一把折扇在巽泽眼前展开,扇面上千里江山图栩栩如生。
    巽泽倏然变色,握住慕容黎手腕:“阿黎,顺手牵羊可有失君王风度。”
    “风度,因人而异。”慕容黎淡笑,扇面一合,折扇就到了另一只手中,巽泽一怔之际,他已飞身而下,轻巧的落在铺满梨花的青石板上。
    唰折扇再次打开,慕容黎观摩扇面,饶有兴致道:“遖宿的千里江山图,我记得去年中秋,毓骁遣使送来许多贺礼,这把明珠山河扇就是其中一件珍品,不是应该还在四方馆中由太祝监管,何时被你顺手牵羊了?”
    “二侄子给阿黎送千里江山图,是要邀请阿黎同览遖宿河山,享大好风光。”巽泽侧身躺在马背上,又淡淡的笑了起来,“阿黎这般不解风情,如此珍宝压于四方馆箱底,毓骁若是知道岂不是要寒了心。”
    “你取了扇子,莫非想代替本王去暖毓骁的心?”慕容黎似笑非笑。
    “游一游遖宿山川也不是……”慕容黎冰封之气骤然凝结,巽泽喜气洋洋之声渐渐弱了下去,“不敢。”
    “天下还有你不敢做之事?”梨花轻飞,滑落于扇面,慕容黎摇转折扇,让一蓬雪白的花雨在眼前散开,道,“日晒不褶,遇水不湿,施力不破,做工堪称一绝,可抵十金。”
    巽泽一听要用他的扇子抵入园费,立刻跳了起来,滑到慕容黎面前,抢夺扇子:“二侄子的心意,阿黎就算不在乎也不至于如此廉价,丢给梨园主人岂非暴殄天物?”
    “是吗?”慕容黎避过他的招式,往后一滑三丈,立稳,折扇一合,任由红袍随花流云般涌动,淡淡道,“若是真的明珠山河扇,自是百金不换,然而这把。”
    他唰然打开扇面,眸色分明瞥视巽泽,“赝品而已,做工虽精致,画工实在粗糙,若是本王出价,最多一金。”
    “阿黎,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朋友。”巽泽身形瞬动,从后方揽住慕容黎,一手握着扇子,一手轻轻拂过扇面的山河画,附在慕容黎耳边,腻声道,“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乃我亲手制作,市面上可是千金难求,怎么才值一金呢?”
    慕容黎不动声色从他怀中滑出来,扇子叩击掌心,幽幽道:“阿巽不若坦诚相告,究竟还仿了哪些贡品?”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我发誓,换取的金钱都进了国主腰包。”
    阳光透下,照在巽泽脸上,春日的暖阳让他的容色,一如九天仙人,拂进人的心中。
    这样的仙人行事却如地痞无赖,整日鼓捣些赝品坑蒙拐骗,反差不是一般的大,慕容黎悠悠叹息,实在无法再严肃下去,遂唤来马儿,往梨园花溪深处行去。
    “阿黎,扇子还我。”
    “本王花千金买了。”
    “不卖。”
    *
    水声潺潺,轻雾在梨林中弥漫,清泉细密,阳光下水雾蒸腾变化,宛如一幅巨大的纱幔。
    美轮美奂。
    一株巨大的梨树立在清泉边,盘根纠结,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巨大的树冠徐徐铺开,绽放团簇梨花,宛如一张巨大的花神伞。
    微风起时,花落如雪。
    梨花树下有香案,古琴,笔墨纸砚,洗妆一切所需,大约是一刻钟前同样赏花的风雅之人走时不慎留下的。
    慕容黎端坐于花树下,铺开折扇,提笔沾墨,目光只凝住在自己的手上,为千里江山图添惊鸿一笔。
    巽泽踏花轻坐于慕容黎身旁,一时竟呆住。
    红衣玉人,是如此心无旁骛,任千里江山在笔下游走生辉,花雨极盛,自慕容黎的发际,衣间朵朵坠落,他却只沉醉于自己的杰作,仿佛外界一切荣光,都与他无关。
    多么像书画中走出来的谪仙雅士,绝尘不染。
    高坐龙庭,有帝王之风,月下吹箫,是谪仙之清,花下作画,拥雅士之仪。世间三绝,慕容黎独领风骚,无人可出其右。
    一想到与这个人间绝色枕合欢之人是自己,巽泽就忍不住勾出一抹魅惑世人的笑。
    什么是人生巅峰?独拥绝世佳人的他才是人生巅峰。
    “注意举止,如若再这般垂涎三尺,金津玉液快淹没扇面了。”慕容黎开口,笔下却未停。
    “若非阿黎太过诱人,我哪能这般失态。”巽泽纤指划过,为慕容黎弹开肩头落花,咫尺之距,连呼吸都那么清晰,“上天真是太过慷慨,将阿黎生得这般好看,总是让人情不自禁。”
    慕容黎微微一笑,扒开巽泽,继续醉心作画:“端正,一会就好。”
    “这样的画阿黎也能改吗?”巽泽视线随着慕容黎笔走而动,扇面原先略显粗糙的山川图,在慕容黎笔下,一寸一景逐渐变幻,那山光明媚,波澜壮阔,犹如受神来之笔点墨,跃然纸上。
    全然变成一幅全新的山河盛景,峰峦雄伟,白练横空,烟波浩渺。
    巽泽不由得惊叹:“这是?”
    慕容黎笔墨横姿勾过最后一笔:“瑶光江山。”
    他搁下画笔,抬起扇面,轻轻吹了吹。
    “紫气东来,壮丽锦绣,如这扇面,经年不褪,长盛不衰。”
    “都道江山如画,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阿黎妙手丹青,一纸扇面描尽山河盛景。如此这把仿真山河扇岂不是比真品更具价值?”巽泽慵懒靠着慕容黎,掌心虚空拂过扇面,未干透的墨汁受灵力一催,化成一圈淡淡烟霾缭绕纸面上。
    “你莫非又起了什么歪主意?”慕容黎饶有兴致看着巽泽,好好的一个仙人,入了红尘怎越来越俗不可耐了呢。
    巽泽笑眯眯道:“凡是出自王上之手,诗书字画可都称得上无价之宝。”
    慕容黎:“然后呢?”
    “既是无价之宝。”巽泽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慕容黎面前比划着,“千金不多,王上此时未带金银,可以白纸黑字打个欠条。”
    他铺开纸张,提笔抹墨,就准备写下一张慕容黎欠他扇子成本价的欠条。
    慕容黎不动声色:“你方才不是不卖吗?”
    “审时度势嘛。”巽泽笑得很开心,开始写欠条,“阿黎,你花千金买了我的扇子,签字画押我收好,待我以万金把扇子卖出,给阿黎净赚九千金。”
    堂堂瑶光国主,会稀罕九千金?
    慕容黎:“这么说,我还要把扇子给你?”
    “江湖技艺,这中间的门道阿黎不懂,若阿黎不把扇子给我,我如何托暗家定价呢?”巽泽笔走游龙,很快就把欠条写好,送到慕容黎眼前,大有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
    玉衡话本胡编乱造一个关于扇子的感天动地传奇故事,再以黄牛为托,物贩子暗箱操作哄抬价格,定万金也不是什么难事,还能卖到达官贵人手中。
    但他慕容黎的妙笔丹青,岂可以常人手书之名随意流去九流三教里。
    慕容黎审视欠条:“阿巽不是自诩仙人?何时结交这些旁门左道?”
    巽泽得意洋洋,示意慕容黎签字给扇子:“修仙之前,我在江湖上那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慕容黎扇面一合,轻敲额头,认真思索着:“扇子若是给了你,我不携一物,反倒还欠你千金,倘若阿巽卷物私藏,本王着实吃亏。”
    巽泽解释道:“阿黎怎可这样看我,我用人格保证,若价不随心,绝对完璧归赵。”
    “阿巽的人格?”慕容黎拿过欠条,淡淡撕碎,凝视巽泽,“本王实在信不过,这天下谁都有人格,唯独阿巽没有。”
    巽泽看着被撕碎的欠条,目光中突然有无限哀伤:“原来我在阿黎心中是这样的人。”
    慕容黎吃惊的看着他。
    这人是难过了呢还是难过了呢?
    慕容黎决定把亲手画的瑶光江山扇赠给他。
    巽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止不住,笑得兴高采烈,笑得不由分说就把慕容黎摁倒在梨花树下的锦绣白雪中。
    满树落英,从微风里,轻轻飘扬,在红蓝锦衣中再度绽放,美得恍若天界仙踪。
    “阿黎若觉得欠条太过世俗。不若换一种方式?”巽泽凑下来轻轻解开慕容黎罗裳,触摸他心口妖艳的羽琼花,目中射出狂热的目光。
    “何为千金?”
    他柔声道,“春宵一刻抵千金。”
    “原来阿巽并非想要千金。”慕容黎猛然翻身将巽泽压下,任由衣襟敞开,托起巽泽下颚,凑到他耳边,轻轻一笑,“你莫非忘记了……昨夜……”
    他出手,扶上巽泽苍蓝色的腰带,就待解开:“这样也是春宵一刻……付千金。”
    巽泽脸色倏然大变,握紧慕容黎手腕:“阿黎,咱们可是说好,瑶光你为天,玉衡我为天,君无戏言,怎么变卦?”
    慕容黎淡淡道:“因为本王是王,王上理应在上。”
    “……”巽泽耍起了无赖,“论身份我还是陛下,当自称一声朕,本就高出于你。”
    慕容黎:“本王给过你机会,阿巽不是自己放弃了吗?”
    “……”他让他以帝裔之名上朝,他不愿。
    巽泽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可是……我可是堂堂仙人,在灵山很有面子的,这般在下……”
    “这里是人间,是瑶光,天玑玉衡交界也是瑶光。”
    “哼╯^╰还不是我让着你,那……我赏花……你吹曲。”
    内心跌宕起伏,已是满脸挫败,巽泽拉拢好慕容黎凌乱的衣襟,腰封束好,就扶慕容黎坐起,侧身躺着,靠在慕容黎腿上,拿过扇子展开,扇了起来,似乎在给自己的浴火焚身降温。
    慕容黎暗自好笑,眸中隐去狡黠,抚起竹箫,淡淡一曲,吹奏宁静致远的情怀,一时清澈的水流声,簌簌的花落声,还有鸟雀欢歌声全都融入箫曲中,谱出山林幽谷诗情画意。
    不知过了多久,巽泽抬起迷离的双眼,勾住慕容黎,轻轻道:“阿黎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为王为君,随心所欲。”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人间天上,洞天方看清绝,天姿灵秀,不与群芳同列,意气舒高洁。”
    慕容黎放下竹箫,轻轻解开巽泽发簪,撷一株梨花为他戴在发中,看着戴花不显妩媚,更添清绝的巽泽,眼中尽是温情:“阿巽,我喜欢,如今这般,随心所欲。”
    倾身,吻去。
    乱花飞舞,舞尽风流只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