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知道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霸气开口：“借钱可以，你们夫妻俩的身契必须抵给我这里，若是一年之内还不了这个钱，就卖进我们朱家为奴。”
    因着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不少村民聚集在周围。
    大家伙刚开始还小声议论顾竹青爹娘做下的事情，在听到蒋氏说出的话后，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乖乖，不愧是朱家村有名的悍妇！
    借钱给亲家竟然都要捏着身契，一年后若还不清钱就会成为朱家的奴仆，那到时候怎么处关系？
    顾家的人能同意如此侮辱人的条件？
    大家伙纷纷看向张氏和顾大柱。
    顾大柱脸色憋胀得通红，从小到大他还没受到过此等侮辱，可一想到当奴仆也总比断手断脚好啊。
    “行，将身契抵在你家便是，只要今日能还清赌债！”
    张氏见自家男人都没异议，她就更没异议了。
    反正一年为期，这一年她多做点绣活就是，双面绣的价格高，再省吃俭用个一年应该能攒够银子吧。
    蒋氏要了身契，让夫妻俩打了借条，这才借了三百两银子给夫妻俩，张氏手头有二百多两银子还清了赌债后，手头还剩下二十三两银子。
    疤爷等人拿钱撕掉了借据后准备离开，顾竹青此时幽缓启口：“且慢！”
    一行人驻足转身看向顾竹青。
    顾竹青眼神清冷地望着他们，语气里充满威胁：“疤爷，你们赌馆和拉头怎么算计人我不管，但从今往后你们赌馆若再敢借钱给我爹赌钱，别怪我带着人掀翻你们赌馆的屋顶。”
    以她的本事，跟三皇子殿下请个查封赌馆的旨意应该不成问题。
    就算不能，气势上吓也要吓死这群赌馆的狗杂碎。
    算计人竟然算计到渣爹头上，摆明了是知道渣爹有了秀才公当女婿，就是不知道这事仅仅只是算计渣爹银钱，还是另有目的。
    疤爷从一开始就发现顾大柱的女儿和顾大勇说的完全不同，现在听她说这一番话，眼神充满压迫力，他的心里莫名一虚。
    不过疤爷也不是吓大的，他笑眯眯地望向顾竹青一脸为难：“这做生意敞开大门迎八方来客，这客人进门我们开店的哪有阻拦的？”
    顾竹青微挑眉梢，清冷的眸子直逼疤爷：“如此说来，疤爷打算日后还要算计我爹？”
    “欸，朱娘子话不能这么说，这开赌馆的经常会借给赌客翻本的钱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不借的话人家就要跑去别的赌场，大家都是为了做生意赚点小钱，没办法的事呀！”
    “呵，听疤爷的话，借给我爹钱还是迫不得已喽？”
    疤爷笑眯眯的不改神色：“望朱娘子体谅！”
    顾竹青懒得跟这种老油条浪费时间，直接说道：“行，疤爷既然不听劝，那大可试试，看是你们赌馆厉害，还是我这边更胜一筹！”
    话没说死，但威胁感满满。
    疤爷的眼肌稍稍颤动几下，旋即笑眯眯的抬手告辞，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笑容消失殆尽，眼神中露出一抹阴狠。
    不过他向来做事小心周全，看顾竹青如此有气魄，不像是一个小小秀才娘子能放出来的狠话。
    待一行人走出村子，疤爷立即让手下去调查一下顾竹青最近来往的人都是什么来头。
    ……
    朱家二房门口。
    蒋氏客气的赶走了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们，然后让顾竹青他们进了屋子。
    张氏和顾大柱没脸进屋，两个人现在欠下三百两银子，哪敢歇息，立即告辞回顾家村想法子挣钱去了。
    顾竹青正好也想冷着渣爹，便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自顾自地进了院门。
    蒋氏见她不挽留亲家母他们，她也不好笑脸挽留，等目送夫妻俩走远后这才匆忙关上院门回屋，直奔堂屋。
    她刚一进门，顾竹青走上前便是行了个大礼。
    “多谢娘帮儿媳出头化解一难！”
    若不是蒋氏会意明白，立即做出决定，连自己颜面都不顾，也不会这么轻松化解此次的难题。
    至少对于她而言，怎么处置都不太好。
    若不是断腿后还要还钱，她真想让渣爹断条腿长记性，大不了回头再给他医治好。
    蒋氏抬手扶起她。
    “你这孩子，跟娘还客气啥，倒是你那娘家爹这次被赌馆坑惨了。”蒋氏哀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想不明白，“我瞧着亲家公不像是那等子糊涂的人，怎么会被赌馆的人骗去沉迷其中？”
    顾竹青回味过来了，解释一句：“是顾家村里的人拉着他去的赌馆，和赌馆一起做局害他沉迷其中，不过这也怪我爹定力不够，一心想着挣大钱才被人钻了空子，这次吃这么大亏希望他能长个教训。”
    至于顾大勇和顾小洋兄弟俩，顾竹青不打算放过他们。
    “那这还真是防不胜防，一个村的竟然都害，也不怕阎王爷那记上一笔死了都要去受罚！”
    “坏人作恶的时候哪会想到死后受罚的事，说来说去还是我爹定力不够，看样子回头得找点事给我爹做！”
    蒋氏立即提议：“竹青，你那两个作坊马上不是开张嘛，到时候以娘的名义出面让你爹来做工还债，到时候既能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他，又能让他踏实干活还钱，好给亲家母分担一点！”
    不然的话，这钱八成都是张氏点灯熬油的做绣活赚钱还债。
    顾竹青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行，等到时候还要麻烦娘做一次恶人，待我爹能改邪归正，定要好好谢谢娘！”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反正你娘我在早已经恶名在外，不怕多添一句！”
    顾竹青的心里满是暖意：“还是娘好。”
    若不是顾大年和顾小年两个孩子可怜，她还真想狠心不管顾大柱的破事，省得没完没了的把她卷进去。
    但她占据原主的身子，又和顾大年和顾小年那对兄弟俩合眼缘，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果然，有了七情六欲牵绊就多了。
    不像是前世的她，爷爷去世以后她独来独往，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受到其他的因素影响决定。
    没看见朱瑾之他们的身影，顾竹青有些好奇问道：“娘，瑾之和孩子们呢？”
    “这不是五月初六办上梁酒嘛，他们跟着你爹一块去赶大集买办酒用的吃食去了。”
    蒋氏说完，多嘴问了一句：“竹青，那办酒席那天还请你爹娘过来吗？”
    毕竟刚才她表现的丝毫不近人情，转眼又去请人来吃上梁酒，会不会很奇怪？
    顾竹青毫不犹豫的点头：“请啊，请他们俩来干活抵债，不用给好脸色对待就成！”
    蒋氏无奈一笑，抬手指了指她：“你呀可真是个机灵鬼……”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赶去河湾镇也来不及，五月初六又要办酒，家里头一次办大席面，顾竹青要亲自掌勺，朱杏花朱梅花以及刘氏和新大伯娘徐氏以及堂嫂唐氏来帮忙，便没空再跑河湾镇，等着办完上梁酒再去忙正事也不迟。
    生意上的事情便由着朱桃花带着张三李四兄弟俩忙活，朱瑾之趁着在家这几日帮几个小家伙好好温习功课，白狼和小灰灰以及小花平时一直在西院子里不出来，许是知道家里要办酒席了，这两日格外的欢脱，满院子乱窜，不是逮鸡就是抓鸭，连隔壁家养的大黄猫都被它们撵着到处乱窜。
    这几日家里人忙里忙外，千玄机则是悠悠闲闲的在屋里睡大觉，时不时跟着蒋氏后面一块接礼待客。
    到了五月初六这一日，蒋氏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喊起来全家人各司其职忙活起来，她则换了一身新做的云灰色夏衣，梳好头发和朱老头朱瑾之在门口迎客。
    朱家村也是大村子，光是姓朱的就有四五百户人家，还有几户小姓族氏也都和朱家一族相处的不错。
    尤其是朱家二房办上梁酒，那席面肯定是村里一等一的好，一个个都拖家带口子来吃酒席，哪怕再拿不出手的人家也都随了一匹红布和一篮子鸡蛋。
    到了巳时初分，已经来了七八十户人家，再加上上梁封顶的十八个工匠，以及工匠家眷老小，就坐满了五十桌人，满满当当的没有一点空位。
    不过好在是流水席，等吃完一桌下一桌可以上来继续吃，也不耽误吃大席。
    所以后来的客人们就自觉的帮着朱家二房张罗客人干活上菜。
    顾竹青正火急火燎的带着一众妇人以及不少村里来帮忙的妇人忙着备酒席，她没有炒大锅菜的手艺，便请来村里最会做大锅菜的大强媳妇掌勺，再从中提点一下做菜的技巧，至于卤烧肉红烧鱼那些则是配好料让大强媳妇来烧，她在一旁监工。
    等到午时正点，上梁封顶的好时刻，这会子西院的梁木和瓦片已经备好，只需要十八个工匠一块硬梁抬上去，然后封顶盖瓦，就可以开酒席了。
    朱老头和朱族长他们正在院子里摆着八仙桌，铺上红布，然后放上猪头公鸡酒盅等一应祭品。
    所有人这会子都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情挤得院里院外水泄不通看着开始上梁酒仪式。
    朱老头让朱瑾之亲自去挂上写好的红纸对联贴在正中堂屋的两侧。
    喜气绕梁千般喜，春光满院万里春！
    随着贴上红对联，朱族长大喊一声：“太公在此，贺朱家八世孙朱有福上梁大吉。”
    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泥瓦匠和木匠也上前开始进行祭梁仪式，十八个人一人拎着一壶酒，一边围着梁木喷洒，一边吟唱起来，洪亮又振奋人心的声音让人为之肃然。
    “一步一劳永逸，
    两步两仪太极，
    三步三生佳运，
    四步四平八息，
    五步五彩缤纷，
    六步六合同春，
    七步七星高照，
    八步八面光明，
    九步闻名九霄，
    十步百事顺心。”
    顾竹青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人魂振聩。
    身为后世的人没见过这一幕，不觉得有什么，真当身临其境的时候觉得老祖宗的有些行事规矩都是有道理的，尤其是一间屋子的梁木乃是重中之重。
    她记得小时候听过爷爷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泥瓦匠和木匠，因为以前的泥瓦匠和木匠们都是有本事在身的，随便在家中梁木上动动手脚，可能就会一家子家破人亡，霉运罩顶。
    顾竹青原先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见这一幕，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肤浅。
    老祖宗的东西神秘莫测，不是可随意亵渎轻视的。
    随着十八个工匠一起抬着最后的梁木瓦片安装好，再下来时候朝着祭桌方向敬酒。
    “三杯酒敬天地人，一杯敬天，天赐吉祥。一杯敬地，地呈富贵。一杯敬人，鲁班老祖奠基华堂。”
    等一切祭梁仪式结束后就是最热闹的抛梁了，宅子的主人家抛洒喜糖喜饼，还有红枣酥饼等喜食抛洒给来吃酒的宾客，全村人纷纷哄抢，门外的开席炮竹也随之炸响，满堂热闹到了极点。
    一片热闹的喜气中酒席开桌，一盘盘好菜端上桌，小孩子们没有上桌的份儿只能抱着喜糖喜饼啃，大人们生怕错过这么有油水的席面，也顾不得找洒落在地上的喜糖喜饼，纷纷占座去了。
    顾竹青带着后厨的妇人们一桌一桌的上菜，今天的菜色她也是考究过的做了十全十美，四凉六热，就图个好兆头。
    四道凉菜分别是凉拌野蕨菜、木耳菜拌鸡蛋、香菜花生米以及凉拌猪头肉，六道热菜是红烧鱼、红烧肉、卤猪下水杂拌、四喜丸子汤、清炒红薯叶、香酥鸭。
    可谓是牌面十足，就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席面都比不上今日朱家二房的上梁酒。
    毕竟上梁酒在朱家村乃是一等一的大事，比成亲还要重要。
    老话说房顶有梁家中有粮，房顶无梁六畜不旺。
    这是和一个家宅兴旺息息相关的大事，马虎不得，自然要隆重对待。
    村里人这下子可吃好了，没一个说朱家二房不好的。
    蒋氏和朱老头带着朱瑾之以及三个小家伙穿梭其中，给各桌的宾客敬酒，都吃得差不多时，蒋氏这才跑去后厨找顾竹青。
    “竹青，你爹娘他们怎的到现在都没来？怕不是在家出了啥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