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下了晚自习，狄野跟他们打过招呼被司机接回家。
    家里的老司机在他家干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看见狄野肯抱着书看，不由得赞叹道：“小野太用功了，累不累啊。”
    “还行。”狄野正看着生物资料，头也不抬：“叔，开快些。”
    “好嘞。”
    回到家，狄野刚抬脚踏进门，周欢就迎了上来，眼里满是欣喜：“宝贝儿子，听说你这次考试有一百来分？”
    狄野一只脚悬空还没来得及落下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闻言就想跑。
    “跑什么？妈又不说你。”周欢把他拽住，“有进步就好，一分也是爱。”
    狄野脸红得发烫，之前六门考个位数都没觉得这么耻辱过，结果现在觉得包里那几张丢人现眼总分一百四的答题卡拿不出手来了。
    “给妈看看，捂着做什么？”
    狄野死死抱着书包不撒手，钻空子逃命似的溜回房间：“妈，我忘记带回来了，我先睡觉了！”
    睡觉？不可能的，他还得再加把劲恶补知识，不然真没脸混了。
    周欢一脸莫名其妙，捏着小手帕冲狄闻道：“儿子怎么了这是？”
    “小年轻人的自尊心。”狄闻收起茶几上的电脑，走到她身边：“只考一百来分还是丢人。”
    周欢瞪他：“儿子进步就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现在狄野看着自己满篇红叉的答题卡只想找块豆腐块撞死。
    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候还能再熬一会，他这么想着刚翻开书，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年懿。
    狄野有些慌张，手忙脚乱地接下：“怎，怎么了？”
    “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年懿的脸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下多了几丝韵味，往日的嚣张气质都淡了些，不过很快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不可置信：“23分的语文答题卡？？？”
    好，不可置信又变了，变成了见鬼。
    “二十三分，我闭着眼睛鬼画符都比你高！你学狗肚子里去了吗？！”年懿挪开了被辣到的眼睛，面部狰狞地骂道。
    “！！！”狄野这会才发现这是视频通话，那张皱巴巴的语文答题卡好死不死地翘起了个角，被年懿看了个正着，他一把捞过那张挨千刀的答题卡打算毁尸灭迹，又怕年懿挂断电话：“等，等一下！我跟你解释！”
    “解释个屁，语文二十三分以后出去别说我认识你！我都怕别人以为我是小日本！”
    狄野要哭了，手里快准狠地将那张该死的语文答题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语无伦次地解释：“我真的很尽力了，可是那几个题我真的看不懂。”
    “作文写够八百字，写得再烂也有26分吧，你特么总分才23？你告诉我你……你……”年懿被他气得心梗，见过学习不行的没见过语文23的，真特么是活久见。
    狄野垂着头任他骂，悄悄地把桌上任意一张拿出来都能把年懿当场气死的答题卡通通丢进垃圾桶。
    “你哑巴了吗？”
    “没有，在反思。”狄野盯着年懿的脸小声道。
    “算了你早点休息吧，那什么，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年懿单手扶额，无奈地摆摆手。
    狄野一听他要挂电话，急了：“等一下，你再陪我一会，你要睡了吗？”
    “没，在看教材。”
    “那……我不说话，你就陪我一会，不要挂电话。”狄野把手机摆正，关掉麦克风，手机里传来清脆的翻书声，听着很安心。
    他也静下心来开始恶补知识，于是房间安静了，他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手指划过纸张的声音，还有自己有点雀跃的心跳。
    他现在的感觉很好，看样子今晚能多写几个题。
    年懿也没出声，默许了他的要求，垂着眸子在书上做笔记。
    笔尖划过纸张，留下龙飞凤舞的字迹，或许是心绪使然，他写得格外痛快。
    直到十一点半。
    狄野定好了闹钟，轻轻地关掉摄像头将手机放在枕边，那头的人也动了动身子到床上躺下。
    “晚安，懿懿。”狄野盯着摄像头那边的人，许久才动了动嘴说出这么句话，只是麦克风关着，摄像头也关了，年懿不知道他大逆不道。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轻柔的呼吸声，不吵，听起来就知道那人睡得香甜，或许还做着个好梦。
    狄野听着年懿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愿自己也做个好梦，最好年懿也能在梦里逛逛。
    那样他就能闻见他身上的青柠味，然后……做一点会被揍的坏事。
    ros今年差不多放假了，除了一些平台小比赛接下来的日子很清闲，年懿也不用天天思虑战队，安心准备考试。
    除了现在在家啃老以外倒也还不错。
    高考前一个月，狄野进步有目共睹，六门总分终于上了二百四，路千河这些“好兄弟”几乎要感动得抱头痛哭，不怕学渣不肯学最怕学渣下苦功，这段时间对他们来说是精神加肉体的双重打击，一个个都被狄野干趴了，因为他起步难，所以讲题一讲就是半节课。
    四个人轮番给他补习，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终于熬到林茗涿回校。
    接下来一个月他们终于解放了。
    “这个生物遗传题你要先分辨出哪个是显性遗传……书上有，你去翻加深记忆。”林茗涿本职面瘫加高岭之花，不过还是耐心居多，不厌其烦地一步步教他。
    狄野总觉得林茗涿像班主任一样，一丝不苟让人心生敬畏，果然这就是清北保送生的光辉。
    他听从了林茗涿的建议，记不准的多去翻两遍，看的多了也就记得了。
    狄野渐渐地从不想学变成了学着有点意思，对学习上心了不少，提分速度越来越快。
    语文能拿个六十来分，化学生物两门加赋分总共能拿个一百五六，至于物理就稍微没那么好看，运气好点三十来分，运气差点能拿个十来分，也总算不是个位数出头了。
    而英语这一门，林茗涿没什么好教给他的，因为他最基础的单词都不认识，现在的英语题大多数都是阅读理解，而且误导选项太多了，只能从词汇量给他补。
    狄野也是补得满脑子都是“abandon”，恨不得每天晚上回去都让阿姨给他留一盏猪脑花汤，他也不知道从哪听说吃哪补哪这么个笨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次考的如何？”年懿的电话很准时，每天晚上十点半都会照例问候他一句。
    狄野垂头丧脑：“差一点三百。”
    “还行，算你用了点功，明天放假？”年懿手里把玩着两文玩核桃，架着腿跟大爷似的往椅子上一躺。
    “嗯……你明天有空吗？”狄野放下笔，两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粘在他身上一刻也不肯挪开。
    “……”年懿敢打包票，他要是说一句没空对面那小沙贝绝对会闹，“有事？”
    “想见你。”狄野轻声道。
    “……别整这死出，不是天天见面吗？”年懿轻笑一声，强迫自己忽略这小孩灼热的眼神，微微偏过头：“你还太小了，不要总想些乱七八糟的。”
    狄野不高兴了，年懿总是拿“你还太小”来拒绝他，当场就变成了只泄气的小皮球：“我不小了！你怎么老是觉得我很小？”
    “因为你蠢，眼神清澈又愚蠢。”年懿逗他逗够了，摆摆手安抚他：“行了你看书去。”
    “我不，明天都放假了，我就是想见你。”
    年懿发现这崽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地位啊，说要见他就见他？
    狄野捏着手心，出了些汗：“你不是准我追你了吗？不见面让我网恋吗？”
    生气。
    搞什么啊，面都不让见，亲亲抱抱都不能做，手都牵不到，只能隔着屏幕盯着，干脆让他出家去！
    “明天有点事。”年懿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语气缓和了些：“再说吧。”
    “你要干嘛去？”
    “谢敏敏订婚，我过去凑个热闹。”
    狄野听了，顿时心里舒服了些，上次他跟着年懿出去，谢敏敏跟她对象也在，误会解除，他也不紧咬着不放：“那好吧，你不许喝酒。”
    “跟管家婆一样，知道了。”年懿冲他比了个中指，这小王八蛋有点意思，跟个小媳妇似的。
    见年懿答应下来，狄野点点头继续跟单词死磕，已经有些晚了，睡觉前看一些单词保他一夜好眠，感谢英语治好了他睡眠浅的毛病。
    年懿跟他默契地都闭了嘴，两人隔着屏幕各自埋头苦读。
    两人搭伙学习比一个人效率可高得多，一个人总是静不下心来会胡思乱想。
    十一点半狄野准备睡觉，关了摄像头，年懿那边还在书桌前坐着，纸张翻页的声音轻轻浅浅。
    “我睡觉了。”
    年懿没回应，他认真起来隔绝万物，什么也听不见。
    狄野没办法，只好打字给他，打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那一段被删干净，他转头找上了谢敏敏，这是上次谢敏敏找他要签名留的，两人没怎么聊过天。
    ［despot：敏敏姐，听说你明天订婚，我可以去吗？］
    ［minik：不野？哇，我还怕冒失呢，你来我就太开心了，本来听年懿说你好不容易放假，我还怕打扰你休息］
    ［despot：那就麻烦了］
    ［minik：没有，你来就好，本来也没大办，都是圈内的一些朋友什么的］
    ［despot：好］
    打完最后一个字，年懿出声了。
    “狄野？”
    狄野被吓得脖子一缩，一时间没敢应答。
    “睡着了？”年懿有些不可思议，这崽子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缠着他撒好一会娇，今天怎么一声招呼也没有就睡了。
    “没，没有。”
    年懿一挑眉，心下了然：“早些睡，你爸爸我先睡了。”
    狄野有些没舍得，还想缠他一会，但忍了忍还是把小心思憋回去了。
    哼，不想见我，那我跑过去见你看你怎么跑。
    第二天一早狄野从床上一滚爬起来，对着镜子捯饬一脑袋的乱毛，张扬的红挑像杂草一样乱糟糟的，这样出去见人根本拿不出手，即便他底子好顶着一头乱毛去参加人家订婚宴也很不礼貌。
    捯饬一早上，狄野终于踏出了房门，把正上楼喊他起床的周欢吓了一大跳。
    “宝贝儿子！你今天……是要去约会吗？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周欢走到他面前有些不可置信地捻住他脑袋上自由自在的呆毛，“你这样可怎么出门啊？”
    狄野被她亲爱的老母亲狠狠打击了一波，他捂住心口：“去订婚。”
    “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爸妈商量一下！哪家的姑娘？”周欢又是一吓。
    狄野捂脸：“不是，我是去参加朋友订婚宴……”
    “啧，你这副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参加订婚宴这种事不说清楚。”周欢明白过来，嗔怪地横他一眼，把他推进房间：“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背着妈妈要订婚了。”
    “妈……我赶时间。”
    “你这样没法出门啊，宝贝儿子～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五彩棒成精了。”周欢两眼放光把他摁坐在镜子前给他理头发，她眼光独到，不一会就将狄野从头到脚收拾得体。
    狄野惊叹于他亲妈的审美，果然……比他自己捯饬一早上好多了。
    “那我走了！”狄野撒腿就想跑又被周欢拽到跟前：“你去参加订婚宴不带礼物吗？”
    狄野：“……”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你这个笨儿子怎么什么也不懂啊？”周欢叹气，伸手敲敲他的肩膀，她房间里还有条新买还没戴过的卡地亚项链，正好派上用场了。
    狄野拿上首饰盒，又被周欢强硬摁着喷了些香水，这才出门。
    作为直男一个的狄野有些不能理解男子汉大丈夫喷香水的行为。
    他闻了下袖口好闻谈不上，难闻不至于的香水味，内心极度抵触，嫌弃地挪开了脑袋。
    这种味道还没年懿身上的味道好闻呢。
    一想起年懿，狄野紧皱的眉头松开来，只要能见到他其他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