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狄野跟人醒了魂没醒的路千河几人撞了个对脸，打招呼：“早。”
    “……”卢照揉了一把脸见鬼道：“我他妈没睡醒吗？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季以轩适时插话：“你本就没睡醒。”
    路千河不可思议道：“我原以为我算是浪子回头的典范，没想到你才是。”
    狄野对这帮没正经的损人比了个倔犟的中指：“小看谁呢，老子不是说了要读点书……”
    “读点书追你那位心尖尖队长。”五人贴心地替他补全下一句。
    狄野被他们嘲笑一通，脸羞得通红差点把刚记的单词忘了个干净，忙低头重新记。
    “行了，大门口还卷，没看见别人恨不得冲过来掐死你这个卷王吗？”李畅邱抢过他的单词本让他好好看路。
    “我怎么觉得是你们要掐死我呢？”狄野无奈只好跟他们几个插科打诨一块进学校。
    路千河骂他：“我倒是想啊，看你这么努力我又不想把一个国家栋梁扼杀在摇篮里。”
    狄野“切”一声，他今天特意把校服翻出来套上，拉链都好生拉高，像个乖乖仔，今天就不跟路千河这帮家伙闹腾了。
    “你跟你的队长处得怎么样了？”林茗涿走在他后面一步，他起先从路千河口中得知狄野这小子也有个心上人，一直都有些好奇。
    直到那天晚上看见群里那张照片，让他越加好奇。
    “就那样吧，他最近有些事。”狄野提起年懿又有些落寞，又是好一段时间没看见人了，连条语音都不肯给他发，电话也不接，根本没机会增进感情，他都要枯萎了。
    林茗涿点点头，好似随意：“今天520你们不一起过吗？”
    “……应该吧。”狄野有些拿不准，他当然是想跟年懿一起过的，但是最近他又忙，连腾空出来回消息都没时间……
    年懿那老登西还真不太可能答应出来跟他一块过520，不过问一问又不犯法，万一答应了呢？
    狄野心动了。
    ［despot：520一起过吗？］
    发完这条消息，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几人回到教室坐下早自习，狄野也不着急，趁着早读多记几个单词。
    英语没什么捷径可以走，只能增加词汇量，就算再对英语不感冒也只能逼着自己去记。
    直到下早自习，狄野也才记了十来个单词。
    “得了，你歇一会吧可。”路千河嬉笑着推他：“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慢慢来。”
    狄野挥了挥手，合上单词本：“还慢慢来，我就剩一年时间，哪还能慢的下来。”
    “年轻人心浮气躁。”几人笑他。
    学习这事本就没什么巧可取的，需要循序渐进。
    狄野冲他们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打开手机。
    年懿回了他：
    ［（?——?）：不了，有事］
    言简意赅，狄野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狗耳朵一下就耷拉下来，像朵被摧残坏了的小花。
    ［despot：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哦］
    再问下去，年懿没再搭理他，只当他是在无理取闹。
    一直到拍毕业照狄野都是蔫了吧唧的，顾柔同别人换了位置牵上了他的手都没意识到。
    小狗沉浸在黑色悲伤中无法自拔，脑袋上都开始飘乌云淅淅沥沥地下着冰雹。
    “狄野！”林茗涿挣脱了路千河的死缠烂打，他一眼就看见了顾柔牵着狄野的手，一本书拍上了他的后背：“你站女生堆里做什么？”
    狄野这才回过神，见顾柔牵着他的手忙触电般的一缩手：“啊，那个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顾柔不明所以，拍照男女混着站也不是没有过，怎么反应这么大，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一时有些尴尬：“你没走错啊，就在这里好了。”
    “我……那个，”狄野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他一跟女孩子讲话就脑子放空的毛病又犯了，舌头根本不听使唤，张口就卡壳：“我……”
    林茗涿见状，没办法只好再拉他一把：“你太高了，都挡着人了，过来吧，到时候照片拍好看些给你队长也看看。”
    “队长”二字如同治疗脑瘫的良药，狄野已经烧得冒烟的脑子一瞬间清明了，舌头也不打结了：“抱歉，我挡着你了吧。”
    说罢，两三步站到了后排跟路千河这帮人一块。
    顾柔还想再拉着他说些什么，但摄像师已经喊开始了，她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只好悻悻地站回原处。
    “你小子，今天你要敢跟顾柔一块拍，到时候你队长不得把你活撕了。”路千河跟他挤眉弄眼。
    狄野心有余悸，讪讪一笑。
    照片拍好，大家都想跟几个朋友一起再拍几张，蜂拥而上围住了摄像师。
    狄野没什么兴趣，只好在树下长椅坐下，同样没一起去凑热闹的还有顾柔。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蓝白色浪花长裙，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耳后各别了一只小小的蓝色绸缎蝴蝶结，刘海被风吹乱一缕。
    细碎的阳光打在姣好的面容上，长睫毛一扬，一双总是满含温柔笑意的眼睛看向树下长椅上的少年。
    狄野自然也是看见了她，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只好别开眼睛不跟她对视。
    顾柔含羞带怯地坐到他身侧，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她想说的有很多。
    但开了口却是很大胆的一句：“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狄野被她这句话问红了脸，猛地坐开了些，明明每个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合在一起听着又有些不明白。
    这副样子落在了顾柔眼里通通化作了少年害羞默认的信号。
    “做我男朋友好吗？顾柔从裙边上取下来一条淡蓝色丝带想给他系在手腕上。
    这个年纪的情窦初开的孩子们总会想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些宣誓主权的物件。
    狄野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从不跟其他女孩子暧昧，有距离感很绅士，很乐意去帮助任何人，还很容易害羞。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长着一张小说中校园男主的脸，但又不招蜂引蝶。
    顾柔很自然地被他吸引，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的距离越靠越近，狄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想起身就走又怕顾柔这个女孩子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哟，狄野，你女朋友？”
    一个略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狄野顿时整个人定住了。
    年懿正跟着个长相有几分野性的英俊男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见了他倒是有几分意外。
    “……”狄野突然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有些急躁。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谁知年懿身边的那个男人火上浇油似的还吹了个婉转的流氓哨。
    “小伙子眼光挺好啊，女朋友长的真漂亮。”赢曜是生怕世界和平，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看似无意地逗弄了一番这俩小孩，实则是看在年懿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情况下故意说着给人听的。
    年懿果不其然黑了脸，皮笑肉不笑地一摆手走开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眼睛不经意间扫过狄野腕子边的丝带，猛然想起了曾经借过来扎头发的那根宣示主权的小皮筋。
    上面还绣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啧，真挺不爽的。
    “你别走那么快。”赢曜追上去，依旧懒懒散散开口：“这就生气了。”
    “闭上你的狗嘴滚一边去。”年懿瞪他：“我跟他没关系。”
    赢曜笑着戳穿他：“跟他没关系脸那么臭，我他妈今天腾空出来带你看看学校还不说点好听的话。”
    “老子通过教师招聘考试，还要你来带我看？”年懿也毫不客气，“管好你的嘴，否则别怪我找颜玉卿。”
    赢曜听见“颜玉卿”这个名字终于慌了，有些头疼道：“行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呗。”
    狄野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心里很是不得劲，年懿头一回这么跟他说话，两个人如同点头之交的陌生人，距离感跟疏离感都让他感到很不安。
    他忘了身边小鹿乱撞的女孩，站起身就去追年懿。
    “狄野！你还没有回答我！”顾柔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但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机会，因为她知道如果今天错过了，那以后都绝无可能。
    狄野心里的不安已经在脸上暴露无遗，他将袖子从女孩如同葱根般嫩白的手指中抽出来，脸上的歉疚掩盖不过他的焦虑：“我不合适，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柔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衣料从指尖滑走，她张嘴想挽留却被狄野的话堵死。
    她不太明白，她长的好看家里有钱，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校花一样的存在，此时却像个笑话。
    “……那，对……对不起，打扰了。”顾柔红着眼睛，想撑起最后一丝自尊，既然不能有个好结局，体面地说声“抱歉”也好。
    她耳后的蝴蝶结没扎牢，顺着乌黑的长发滑落摔进了身后落寞的影子里，被层层树叶剪碎的光没能照亮它，于是它被忽略抛弃，再也不能飞回主人的长发栖息。
    像一只濒死的美丽蝴蝶。
    狄野的脚步急促，他几步追上两人拽住了年懿。
    就如同顾柔对他那样，他紧紧抓住了年懿的袖口。
    两人的眼神出奇地一致。
    都是挽留与希冀。
    “啧，你有点烦，怎么不陪女朋友？”年懿甩掉他的手跟赢曜接着逛。
    狄野已经急了，他实在没想出怎么哪里又惹这位大老爷不高兴：“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所以是暧昧期，爱情未满？”赢曜欠兮兮摸了摸下巴，像是认真思考为他着想：“没追到手啊，需不需要哥哥给你点小妙招？”
    狄野不明所以，他能感觉到赢曜在阴阳他，但他也不认识这人，不存在什么恩恩怨怨：“我跟她就是同学，你不要乱说。”
    “同学……”年懿嘲讽似的笑了笑，眼皮一掀看向他：“不关我的事，请便。”
    狄野一听这话差点给他跪了，死死抓着他的手：“真的，你怎么了今天，吃错药了吗？你生什么气啊？”
    “老子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滚。”年懿身侧的拳头握得死紧，要不是人多早就一拳砸他脸上去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
    “错哪都不知道还道歉，哥们真不是我说你，脚踏两条船都被抓包了还装呢。”
    “我哪有脚踏两条船！”狄野现在跟年懿解释不清了，边上还来了个搅屎棍，越发火大：“本来我就只喜欢年懿一个人。”
    “哦，口口声声说喜欢，结果转头跟另外一个女的坐一块还绑丝带，你小子玩挺变态啊。”赢曜笑了，他本就是来火上浇油的，闹得越大他越高兴。
    年懿对此没什么表示，他这些天也想清楚了，狄野跟他如果真在一起了，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实在荒谬。
    年龄差暂且不谈，家庭背景，社交圈子这些也还是小问题。
    但狄野不可能真的只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换句话说，他很心动狄野给他的感觉，但作为年长者理性的态度来看，是他在一直耽误狄野的大好前程。
    那天在医院跟狄闻短暂交锋之后，他恍然大悟一般，其实那张支票是一个警告，也是两人身份的差距。
    狄闻这是在拿他当磨砺狄野心智的磨刀石，一旦刀成，他这块石头很快就会被抛弃，他就是自私，所以不想自己变成炮灰。
    幸好并未沦陷，所以抽身离开没有那么拖泥带水。
    以后狄野当他的大少爷花天酒地，他年懿就安安静静地做那生死由天的咸鱼，毕竟第二次手术很快就要来了，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都不好说，还有什么闲工夫来招惹狄野这头狗崽子。
    他知道，狄野不可能重回ros，就像他不可能当狄野的精神寄托一样，绝无可能。
    “我……我拒绝她了，你别生气了，没有下一次了，我回去就把那个小皮筋找人还给她，你别生我气。”狄野有些无助，狗头耷拉下来，像个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突然不要他的小狗。
    “行了不要烦我了！你喜欢谁关我屁事啊，你现在就算要跟她立马结婚我都能作为队长送你份大红包祝福你，够不够？！”
    狄野被他吼懵了，一整天的干劲像被抽空了，又回到了整天无所事事的烂人模样，他望着年懿眼圈通红，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不敢置信年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刺他。
    就算再讨厌他，可……可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吼他？
    为什么要这样讲话。
    今天是520，是成年礼。
    他想要跟眼前这个人一起过。
    可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