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请主考官给个解释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次日一早,客舍掌柜准备好笔墨纸砚,恭敬地请晏家父子题字。
    这幅字不便宜啊!三间上房一个月的食宿费。
    店内其他客人都过来围观,纷纷叫好:“小晏老爷写得一手好字!掌柜的,你赚了!从洪武朝至今,南直隶乡试解元只有六十多人而已!”
    “将来两位晏老爷进士,你这幅字留做传家宝吧!”
    掌柜的乐呵呵地说:“好!到时候我家就是金陵第一客舍!”
    “掌柜的,有这样的喜事,给我们也免了房费吧?”客人起哄。
    掌柜的连连摇头:“饶了我吧!小老儿也是小本买卖。”
    客人嗤笑……你家占据贡院附近最好的地段,不提前三个月都订不到房呢!
    见晏家父子停笔,更多的士子围过来,向晏鹤年请教:“晏老爷,您自己是解元,又把儿子培养成经魁,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晏鹤年煞有介事地说:“无他,唯勤奋耳。日常闻鸡起舞,我那个侄子常欢,天不亮就学鸡叫;建一个四处漏风的考棚,卧薪尝胆……苦胆要买新鲜的,才够味……”
    “还有悬梁刺股,用麻绳绑住头发,吊在房梁上。提神效果极好,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同情地看着晏珣:“令尊真狠啊,你没少受罪吧?”
    晏珣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还好,读书人要严于律己嘛!”
    反正,卧薪尝胆、悬梁刺股的都是父亲。
    他是挥舞小皮鞭的~~
    但说出去谁会信呢?
    人人都觉得是父亲严格要求儿子,受罪的也是儿子。
    正热闹着,有个差役来到客舍,大声说:“晏鹤年、晏珣、汪德渊在吗?请随我去贡院见各位大人,考官们有请。”
    晏鹤年和晏珣立刻说:“在!”
    汪德渊恍恍恍惚:“怎么还让我去?我不是没中?难道说,考官们发现野有余贤,要补录?”
    其他士子议论纷纷,从未听过乡试还有补录的。
    差役笑道:“大人说,你有一篇策论写得很有意思,想听一听你的详细想法。”
    汪德渊哈哈笑道:“策论好多道题,是哪一篇?我就说我离中举只差一点点。”
    这一刻,他骄傲极了,比晏鹤年和晏珣还兴奋。
    学霸被人夸赞习以为常,学渣被人欣赏那是喜出望外。
    汪公子宣布,从今往后,吴情大人取代鄢懋卿,成为他的知己伯乐!
    三人来到贡院前,发现其他三经的经魁也被请来了,六个人一起走进去。
    大堂内,坐着好些身着官服的大人。
    “晚生拜见各位大人。”六人一起行礼。
    主考官吴情眼底乌青,似乎一晚没睡好,但情绪很稳定。
    他和煦地笑道:“各位房官想见一见本房经魁,所以让你们来相见。”
    有人在外面散播谣言,说他偏袒无锡籍考生……睁开眼看一看啊,前五名里面一个无锡的都没有!
    副考官胡杰说:“我当时看到徐时行《尚书》时文,还以为是一个老秀才,没想到你这般年轻,实在难得。”
    礼记的两位房官让晏珣过来,称赞:“你关于赈灾的措施,很实用。朝廷要求三场并重,你的策论也很出色……我们都觉得,你该做解元。”
    吴情听见,连忙说:“当时我取《易经》魁为解元,你们没意见的。”
    礼记房官笑着说:“因为《易经》魁的时文我们也挑不出毛病,谁知道他还是《礼记》魁的父亲呢?正是天意如此。”
    ……主考官喜欢《易经》魁,他们没有反对的必要啊!
    胡杰附和:“若说策论,晏珣见识之广确实远远超出众人,绝不是纸上谈兵。但晏鹤年的时文如有神助,让人拍案叫绝。”
    “晏珣的文章既有秦汉之韵,又有唐宋豪迈,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徐时行在《尚书》一道造诣极深,将来可以着书立学!”
    “这一科的《春秋》经魁,不逊色于上一科的王锡爵。”
    “曾庆斌的时文题略有不足,但兵策足以弥补。”
    考官们交口称赞……选出真正的人才,证明他们没有偏袒徇私!
    将来这些后辈当上高官,也得记得今日。
    一众经魁们被夸得飘飘然,抑制不住地笑,又连声谦虚……晚生必当潜心向学,不负大人们所望。
    曾庆斌终于知道,他之所以逆袭是靠策论,不由得暗暗庆幸。
    汪德渊站在角落里左顾右盼……不对啊!你们把我喊过来,怎么没有人夸我?
    这不公平啊!
    吴情终于发现汪德渊,招了招手让他上前,问:“你是国子监的监生,高邮人?南京御史汪昭华是你何人?”
    汪德渊回答:“是我大伯。”
    ……去到哪里,都有人问汪昭华是他何人。终有一日,人家会问汪氏子弟,“汪德渊是你何人”。
    吴情点点头,又问:“你在策论中说开海禁、水师出海以战养战,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家中长辈的想法?”
    最近朝中不太平,大人们斗得水深火热。
    南京御史们蓄谋已久,向鄢懋卿发难;而乡试一发榜,就有人传他的谣言……
    这背后,有人想混水摸鱼,还是转移攻击目标?
    汪德渊虽然表面看起来憨憨的,其实心思很敏锐。
    他赧然笑道:“我喜欢听人说书,向往海外冒险的故事,因此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我和伯父说过,他笑我不知天高地厚。考试时贸然写出,令大人见笑了。”
    晏珣竖着耳朵听汪德渊说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德渊贤弟不愧是在鄢钦差行邸七进七出的汉子,紧要关头从不出错!
    吴情笑了笑:“我看你的主意不错,只是朝廷暂时还没这个意思。你回去好好钻研四书五经时文,将来为国效力。”
    汪德渊大喜,连连向吴情道谢。
    吴情捋了捋胡须,对一众新举人说:“你们都正当年轻,前途无量,真叫人羡慕啊!”
    在场新魁首,只有晏鹤年最大。
    徐时行二十七八岁,曾庆斌二十出头,晏珣更是不满二十。
    考官们不禁想起自己中举的场景,感叹岁月不饶人,又有种“世界是我们的,更是你们的”期许。
    经魁们拜别考官走出贡院,外面竟然围了好些人,大声嚷嚷:“请吴大人解释,为何无锡籍上榜考生多达十三人!”
    “请吴大人解释,为何有父子二人同中经魁!”
    “请吴大人解释,为何扬州府占据三名经魁!”
    如果是苏州人还说得过去,江北人怎么可以!
    晏珣六人被吃瓜群众挡路,根本走不出去。
    想要替自己辩解,声音也被众鸭子淹没。
    吴情听到动静走出来,摆了摆手大声说:“诸位有质疑,可向朝廷弹劾!我问心无愧,只对皇帝解释!”
    “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凭什么我做主考官,无锡人就不能上榜?凭什么父子同科,就不能一起中经魁?凭什么扬州人就不能占三名经魁?”
    自己考不好,就只会找借口?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