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请胡大哥上贼船
作者:山的那边   我爹除了读书啥都会最新章节     
    在见到朝廷来使前,胡宗宪想过种种可能。
    也许有人想要挟他,借他之手致严嵩父子于死地;
    也许看上他这些年积攒的财产;
    也可能,想通过他掌控旧部……
    世人慌慌张张,所求的不过权与钱。
    晏鹤年,一个跟汪直有旧情、胆大包天去绑架严世蕃的人,说要振兴大明,让他去经营小琉球。
    大盗说自己是圣人。
    明明那么荒唐,却由晏鹤年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让人不得不信。
    我们?谁是我们?
    这个问题,胡宗宪没有问,想必晏鹤年不会说。
    在严党和徐党的眼皮底下,竟藏着一个‘鹤党’,藏得真深啊!
    “你手里捏着我的致命把柄,还亲自来诱我上船,是你看得起胡某。”
    “你有振兴大明的雄心,我也很佩服。天下大势,有心腹之患,有肢体之疾。心腹之患在朝堂,诸公内斗不休、对人不对事,地方官员、边境将士,惶惶于站队,还怎么做事?
    你说的小琉球,相对于朝廷诸多大患,不过是肢端小伤。心腹若安,小伤不药自愈。”
    大明若强盛,倭国、荷兰什么的,岂敢觊觎小琉球?
    胡宗宪婉拒晏鹤年,但也认可晏鹤年的雄心。
    晏鹤年毫不意外,胡宗宪若能轻易说动,就不是威震东南的大总督。
    “陛下听闻光禄寺一年花销三十六万两,结合自己的御膳水平,认为其中有弊端。陛下连自己的伙食账都操心,当家的事,说穿了就是钱的事,国和家都是如此。
    倭寇骚扰东南,这是肢体之疾。但因此损失海贸关税,则国库空虚、朝臣内斗,引发心腹之患。
    在下认为,既然心腹之患一时无法治愈,何不从肢端入手?”
    要说皇帝查自己伙食账的事,也是挺搞笑的,暂不细表。
    胡宗宪沉默半晌,忽然笃定地说:“小琉球有你们的人。”
    那个地方,是倭寇和罪犯的极乐世界,也是混乱无序的地狱。
    晏鹤年既然是悍匪出身,很可能也在这个地方有窝点。
    这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剥开一层又一层,里面是黑心还是赤胆忠心?
    晏鹤年不承认也不否认,笑容高深莫测:“小琉球说‘小’,其实地方挺大的。梅林公,若你主动请缨去此处,朝廷会同意。”
    朝廷罢免胡宗宪,主要是因为他是严党。
    至于贪不贪,那都是小问题。
    嘿!
    真要打贪官,恐怕皇帝无人可用!
    胡宗宪革职回乡,还有人不放心,怕他东山再起。
    但若去了孤悬海外的小琉球,形同流放……光是清剿岛内倭寇、收服高山族,就够胡宗宪忙一辈子。
    若真能把小琉球治理好,又是徐阶慧眼识英才。
    这种好事,徐党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只有严世蕃会很生气,可能怀疑胡宗宪抛弃他们跑路。
    胡宗宪在惜月亭中慢悠悠踱步,衡量此事的得失。
    首先,那封信在晏鹤年手中。
    若是撕破脸,晏鹤年将信交给朝廷,他身败名裂、死路一条。
    他固然可以说信是伪造的,但真假不重要,政敌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能咬死他。
    他也可以揭露晏鹤年绑架严世蕃,但同归于尽有何意义?
    同赴黄泉,下辈子做同胞兄弟?想想就可怕。
    若是跟晏鹤年合作呢?
    以小琉球为跳板,有朝一日重回朝堂、登阁拜相?
    想不到吧?我胡宗宪又杀回来了。
    胡宗宪才知天命之年,以严嵩活到八十多岁来说,他还有三十多年可以奋斗。
    见胡宗宪神色渐渐和缓,晏鹤年循循善诱:“梅林公,我们的人很有诚意。只要戚继光追击到小琉球,我们就说服朝廷恢复驻军、派驻巡抚。”
    “你们很有能耐啊!”胡宗宪目光冷凝,“总不能,皇帝也是你们?”
    “还是梅林公有想法!”晏鹤年哈哈笑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都是陛下的人。”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你们若能说服朝廷,老夫就主动请缨。”胡宗宪下了决断。
    不破不立。
    他处在困局之中,背负着严党的名头,日夜如刀悬在脖子上。
    唯有剑走偏锋,才能突出重围。
    晏鹤年大喜:“有您这句话,不枉我们费尽心思绑严东楼。您比我大十多岁,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兄。”
    说着,朝胡宗宪躬身拱手。
    胡宗宪无奈又好笑,扶着晏鹤年问:“你拜我为兄,不怕汪直在天之灵怪罪?”
    “汪大哥此刻肯定在骂骂咧咧。但是,他心胸广阔,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悔恨事业未成中道而卒。如今我实现他未尽的心愿,他如何会怪罪?”晏鹤年振振有词。
    王二抱着手臂,望望天空。
    晴天会不会响起一道惊雷,劈死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神棍?
    跟着这个便宜姐夫,他觉得自己迟早会不正常。
    晏鹤年感情诚挚,胡宗宪难以抗拒,终于喊了一声:“贤弟。”
    “贤弟”一出,就上了一条贼船。
    半世英名,在此一博。
    赢了流芳百世,输了遗臭万年。
    “胡哥哥!今后我们的人,都是胡哥哥的小弟!”晏鹤年爽朗笑道,“改日我带您去打渔,介绍兄弟们给哥哥认识。”
    作为新弟弟,晏鹤年提出,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要帮哥哥找出行刺的幕后黑手。
    胡宗宪摇头:“我是受害者,又是徽州人,莫非你比我还清楚情况?”
    新小弟深浅难测,该不会能通鬼神?
    “听闻您是江上遇刺,在下想请教河神,也许河神会告诉我。”晏鹤年神神叨叨。
    胡宗宪:“……这倒不必。”
    “哥哥有所不知,我曾经请城隍帮忙,让一个做局放高利贷的恶徒改邪归正;我也曾经请女鬼上阳间,亲自报仇……”晏鹤年得意地说自己的壮举。
    胡宗宪越听越无语,小弟奇奇怪怪,不走寻常路。
    他方才一定是被夺舍,才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眼看晏鹤年要请神,胡宗宪不得不透露:“我已经有猜测对象。此事既然不是你们干的,就是罗文龙。刺客是倭奴,罗文龙跟倭奴勾结很深……他是汪直的养女婿。”
    “嗤!他算什么女婿。”王二不屑地说。
    直到这一刻,他们都没有暴露晏鹤年是汪直的真妹夫。
    “罗文龙刺杀你?他为何这么做?”晏鹤年义愤填膺。
    胡宗宪说:“汪直被逮捕之前,是由我招降的。他有一方被倭国和西洋海商承认的大印,可调用存在各方的银钱海船。罗文龙一直想要这块印,且怀疑此印落在我手中。
    也许是严世蕃被绑架让他灵机一动,想绑架我。”
    受伤背锅的总是胡宗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晏鹤年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胡大哥果真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