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奔流不息
作者:苏如今   葬剑篇最新章节     
    跑,拼命跑。
    梁恒翻过狭窄而幽静的洞口,毫不犹豫地附近的碎石堵住了这唯一的出路。远离滚滚黄沙的呛人气味,他连滚带爬地跑进了这个潮湿的树林。这里已经离先前的山谷很远,细小的虫鸣声时不时传入他的耳朵,提醒着他此处的安静和祥和。
    但这丝毫没有让他放下心来,而是继续发疯一样地逃难着。他没有心思去考虑之后的事,现在唯独想的事情就是活下来。他袍上金线滚出的兽形花纹,已经在不断飞溅的泥泞中变得脏污潮湿,他丝毫顾及不上自己作为贵族的体面,只想远离那擂鼓喧天的战场。
    “砰!”突然出现一声不和谐的声响,梁恒跑得太急切,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直勾勾地飞了出去。最终在柔软的湿地上翻了好几圈,满嘴塞满了濡湿的土壤。他止不住地咳嗽,吐出了口中阻碍呼吸的泥土,这时才停下来缓缓抬头看向从树林中洒落的模糊的日光。直到在日光的下摆,出现了一个可怖的人影。
    原来方才那声巨响不仅仅是他摔倒时发出的声音,而是这个人同时从嘴里发出来的。他伸脚让梁恒摔了个狗吃屎,如今又提携着一把巨大的重剑,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你,你是?”此时的梁恒如同惊弓之鸟,怯生生地发问。
    柳文台则是半蹲下来,将重剑插入地里,单手钳住了梁恒的面颊,逼迫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梁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都认不出了吗?我们明明只有十年没见面而已啊。”
    “十,十年?”梁恒刚想趁机挥剑偷袭,却看见柳文台一侧的袖口是空荡荡的,瞬间回忆起了眼前这个男人。
    “十年,十年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得有多辛苦吗?就是为了杀掉你,将军不在兵营统兵,盟主不在盟内发号施令,千辛万苦,百忙之中,就是为了杀掉你一人而已啊!”柳文台眼里,有着熊熊燃烧的邪火。他扭曲的笑容里,全是要将梁恒生吞活剥的期许。
    梁恒刚想求饶,便被扯着耳朵生生丢到一边。因为太大力,他的外耳直接被撕下了一半,在他还来不及鬼哭狼嚎之时,重剑化光,就已经从他的下体闪烁而过。
    “啊!!!!!!!”梁恒爆发出了他这一生最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这叫声甚至摇动了许多树上的小枝。而柳文台仰起头来,享受着他的惨叫,甚至忍不住在这声音中扭曲身体,微微起舞。
    “十年啊,整整十年。燃烧了姐姐的一辈子,扭曲了我的生命。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让你体会痛楚。但是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永远不够!你永远不可能体会我人生中的痛楚,为了成为姐姐计划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付出的痛苦。可惜,无论怎么杀都是便宜你了。”
    柳文台阴笑着,一步一步走向不断蠕动远离自己的梁恒。梁恒脸上涕泗横流,血泪尽迸,他拼命地要求祈求,时不时合掌做出祈祷的动作,可是喊破喉咙一样,下体流个不停的血液逐渐软化了他的气力,他想翻身磕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一条半截的蚯蚓一样,不断蠕动远离着。而柳文台缓慢沉重的步伐,张牙舞爪的重剑,越来越把他催逼到绝望的恐惧之中。、
    “敢在我的面前侮辱我的母亲.......梁恒!今天,就是你的偿命之日!”柳文台单手举起银白宽刃碧玉嵌柄的重剑,遮天蔽日,如大鹏展翅。在一束光都看不到的景色里,梁恒被柳文台生生千刀万剐。
    剑盟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顷刻间便被无尽的战火烧得七零八落。虽然有梁九王的偏军支援,各地的官府,朝廷的军队,还有江湖盟的诸位,全都联合起来气势磅礴地杀了进来。
    最要命的是,因为方千明杀死钟小南的恶名传开,关于天下江湖对于剑盟的信任全都开始瓦解了。纵使剑盟根基颇深,也逐渐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剑盟中人倒戈相向,加入江湖盟作战。外围的正规士兵杀得风生水起,内里的就有江湖盟各派掌门率领的武林人士,一路杀向剑盟的大本营。
    剑盟的设施里颇多阴险的机关,有许多古陷阱令江湖盟的众人苦不堪言。一路追杀到里面,却逐渐胶着了起来。而剑盟仅剩的堂主付一寒,在一众江湖好手当中也是展露出了万夫不当之勇。他利用内部高台的高低差,将进攻的江湖盟子弟杀得七荤八素,一时间士气萎靡,没有人敢登台一战。
    “我来会你!”一把轻剑飞驰而出,付一寒将其挡开。来人却在空翻中途接剑而旋,三两下便除却了所有靠近的剑盟弟子,成为了第一个稳稳当当站在付一寒面前的人。
    付一寒还未看清来人正脸,那人一剑便出。他的剑法自在写意,好似另一个境界的高手,全然与江湖盟的喽啰们不同,付一寒刚接下十招,便只觉脚步不稳,气息不顺。
    这时,来人才堂堂亮相,一剑对准了付一寒。
    “真是不可思议,你的武功竟然进步得如此神速。”付一寒冷峻的脸上,忍不
    住露出一丝赞许,“苏辰,能夺五块剑玉之人,果然非同凡响。”
    苏辰持剑而立,秦乐也顺势跳到了他的身旁,二人相视一笑,傲视着付一寒。
    “祝凌和王青珩就是栽在你的手中吧?你们真是,让我不得不赞许。”付一寒
    苦笑着摇了摇头,秦乐刚想说不是,却被苏辰用眼神制止,只好又做出一副理直
    气壮的鼓脸样子。
    “不过苏辰,进步的人,并不只有你一个,我还特意为你,自创了一个新招。”
    付一寒冷笑到,随后将剑收起,又从腰间缓缓拔剑。这个拔剑的速度太过缓慢,以至于像是静止了一样。可是他此刻的气场全然不同,这绝非虚张声势,他周身气场变得极为强大沉静,无声之剑,在他手中又有了新的绝学。
    “小心!”苏辰嘱咐秦乐,二人缓缓地从两侧包抄,用同样缓慢的脚步靠近付一寒。这时,突然一发暗器飞出,打断了付一寒的蓄力。付一寒不得不从雷鸣之劲中抽出,一剑斩开此发暗器。秦苏二人谨慎地回跳,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同时抓住了两人的肩膀。
    “花穆?!你不是死了吗?”苏辰惊呼。
    “闲话少说,这里交给我吧。你们绝不能在这里受伤,纵观整个天下,现在只有你的武功,才有可能杀死方千明这个狗贼。”花穆目视前方,眼里全是无尽的仇恨,“答应我,一定要杀死方千明,无论如何,一定要杀死方千明。”
    没等二人回话,花穆便舞起长剑杀向付一寒,他大开大合的剑法破绽百出,但就是这么愣头青的冲撞之势,竟然真的稍微限制住了正欲拔剑的付一寒。
    “快走!快走!!!”花穆没有回头地呐喊着,“你连我父亲都能赢,不会赢不过那个老东西的!”
    没等苏辰回头再多看一眼,秦乐便拉着他疾驰而去。
    二人继续保持着速度前行,更深处的兵器声和叫喊声极为稀疏,但任有数十个轻功高强的江湖盟弟子偷偷穿行了进来,他们正在和最后一批死守的剑盟弟子战成一团。苏辰一边拼剑一边杀出重围,很快就来到了殿堂最后正门的前方————可惜,居然被两座石像给堵住了。
    “这?”秦乐一边将一旁铺上的杂兵踢开,一边踱步观察着石像。苏辰回忆起先前和柳令月来到门户大开的剑盟议事厅时,当时灯火通明,远处还有一条路是照亮着的。
    “从右侧下坡处还有一个偏殿,从那里应该可以过去!”苏辰拉住秦乐的手,二人摸黑从右侧杀了过去,钻进一个虚掩着的只有半个人身大小的门,来到了先前不曾涉足到的偏殿。
    可谓是别有洞天,亦或者是屋中桃源。和先前狭窄漆黑的入口不同,这里是特别亮堂且宽广的一处地方,中央还有一棵巨大的古树,阳光从遥远的壁石顶中的空隙照射而来,光线会聚于树中,每一处光影的摇动都显得十分动人。树下则有一位剑客盘坐而待,在树坛的下方,躺着的是十多个江湖盟弟子的尸体。他们的身上剑痕凌冽,绝非俗手可成。
    毫无疑问,是那位脖子上有纹字的蓝袍护法。他的居合曾化惊雷一击,为苏辰挡下过一块飞石。
    “小心!”苏辰提醒秦乐做好准备,这位蓝袍护法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也只窥见过他一招之剑......如今想要闯到方千明面前,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的。
    蓝袍护法手持弧形长剑,杀意深藏于剑鞘之中,他抬首看向紧张万分,逐渐靠近的秦苏二人,依然按剑不发,等到着双方杀意交会的那个零界点。
    “我说,他的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个阴字?”
    “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的。小点声,不能一开始就泄露了气势。”苏辰不满地接话到,然后烦躁地看向满脸疑惑的秦乐,这才惊觉方才压根不是秦乐的声音,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
    二人环顾四周,突然再次出现了一双更加强而有力的大手,同时拍向了两人的肩膀。
    “那就是了。”他露出一抹微笑,笑意中带着自然的凶态,仿佛是一头盯上了猎物的豺狼。
    “神后宗治!”二人惊呼。
    神后连一秒钟和二人的叙旧都没有,而是高声呼喊着远处的蓝袍护法。
    “伊崎一生,我要来为新阴流,清理门户了!”
    他腰间的长剑几乎是呼啸而出,金黑交织的名剑大典太光世在日光下闪耀着自己的身形。他转掌扭腰将长剑直指天空,再如同垂落的流星一般,将杀意的丝线瞄准了伊崎一生。
    “我打探了很久才打探到了伊崎这个叛徒的情报,但我不想插手异邦的江湖事务,所以没有带弟子前来,我也没挥剑一次,只是一路潜行,来看看天机会提供的消息是否是真实的。”神后做好起手式,丝毫不敢懈怠,这才告知了苏辰他自身的情况,“这里请交给我,让新阴流来解决新阴流的问题,不能再让他给师父抹黑了。况且他的剑术实力不俗,你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吧。那么,快点过去吧。”
    不同于花穆拼死拦截付一寒的情况,伊崎一生只是目光凛冽地注视着神后宗治。两人没有即刻开战,但伊崎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自从神后将长剑指向他之后,他的眼波里就只剩下神后宗治一人。
    “神后先生........谢了!”苏辰内心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只能说出一声谢了。二人一起向神后宗治作揖,神后也丝毫没有动摇架势,只是微微地向二人点头。
    “苏辰。”神后目视前方,却喊住了正欲离开的二人。
    “我不知道你背负了多少,和我背负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同。但师父曾说过,同道之人,最终都会殊途同归。请你一定要活下来,你如果活下来了,我们就再打一次。”在杀气腾腾的起手式中,神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憨傻的笑容,“下次交手,我一定胜你。”
    苏辰早已热泪盈眶,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也是!等我们都活着出来了,就再打一次,认认真真地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