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个厂像960厂这样上下团结一致，不管上面来的是什么人，在他们眼里看来都是牛毛。
    拿着比别人高一倍的工资，造着全国最先进的武器，960厂的人心中有一种自豪感，不管是原本的工人，还是后加入进来的，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秦阳的人。
    秦阳带着他们走向美好的新生活，谁敢来捣乱，谁就得面对他们的怒火！
    王海出了事，大家没当回事，对那个高高在上的海龟，他们还真没什么好感，但是，当听说王海的家人当了这次事故调查组的组长，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里面开会的声音很大，外面的人用心去听，当然能听到一些，当听到里面要用这件事来压他们厂的时候，他们就愤怒了。
    里面的人在和王领导对抗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自发地汇聚起来，堵在办公楼门口，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块板砖，杀气腾腾。
    为啥拿板砖？因为某次秦阳开玩笑地说过，板砖不算凶器，打人了还可以说一大堆理由来减轻罪名等等。
    当王领导出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种架势，跟他同来的人差点就要尿裤子了。有前些年的那些经历，他直觉就以为要出的大事，好在王领导还比较淡定，直接跑去找秦保国。
    秦保国也皱起来了眉头，他走到了外面，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960厂走到现在不容易，除了有秦阳的功劳之外，还有大家伙的共同努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现在，厂里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不仅仅是中层领导站出来了，就连下面的普通工人也都站出来了，这件事传出去，所有人都该知道，想要空降过一个人来领导960厂，那是不可能的，960厂不是国企，不是系统里的企业，是他们自己打拼出来的。
    可惜，还是没有正式的身份啊！
    “秦厂长，这个狗操的想要霍霍咱们厂是吧？”
    “没错，想要仗着官大就欺负咱们，咱们才不怕呢！”
    “今天不给咱们个说法，别想活着走出去！”
    “有人要来咱们厂摘果子，别怪我拍他板砖！”
    “妈的，王海就是个祸害，怎么在靶场上没有炸死他！”
    “你们这是干嘛呢？”秦保国的脸严肃起来：“这位是上级来的领导，是调查咱们厂的生产事故的，你们不要听信谣言，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不在生产线上，就不怕扣工资吗？现在立刻回去工作！”
    没有人动，扣工资这条在这里不好使。
    “你们还当我是厂长吗？”
    “您当然是我们的厂长！”
    “那就听我的命令！”
    “可是，这个狗操的…”
    “你们说什么呢？就这样对待上级领导？这不是给我秦保国的脸上抹黑吗？到时候，全系统都知道咱们960厂无法无天了，咱们厂还能存在下去吗？现在，都回去工作！”
    秦保国这番话才让在场的人动心了，他们不怕顶撞领导，但是他们不能给秦厂长找麻烦啊。
    看着这些离开的人，王领导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回头狠狠地瞪了秦保国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
    刚刚秦保国那样说反倒提醒了他，既然无法派人空降过来领导960厂，不如彻底把这个厂给干掉！
    上了车，王领导的脸色阴沉：“去找宋秘书，我要亲自和宋秘书汇报。”
    宋秘书是对老领导负责的，汇报给宋秘书，就是汇报给老领导，老领导眼里揉不得沙子，肯定不会看到960厂这种不听话的工厂存在的，再赚钱也不行，必须要打破了，打烂了，重新组织！
    但是，当他来到宋秘书的办公室外面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宋秘书在和别人谈，请您稍等一下。”
    “好。”
    王领导在在外面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看到里面的人出来，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自己终于可以进去了。
    但是，当看到那个出来的人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变化：“秦阳？”
    秦阳居然从国外回来了，还直接来找宋秘书汇报工作？还谈了那么长时间？
    他们谈了什么？
    “你是王领导？”秦阳看了王领导一眼：“王海的事情，咱们厂会负责的。”
    “你们打算怎么负责？”王领导的语气森冷，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样。
    “他算工伤，可以拿一份工伤补助，一直拿到他退休，以后他就算是不工作，也够花了。”
    “就一份补助？”
    “还有逢年过节的福利，他毕竟在咱们厂里待过，我秦阳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好，好，好啊，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王领导狠狠地说完这句话，大踏步地走进了宋秘书的办公室。
    “宋秘书，我刚从960厂回来，那里的人要造反！”王领导先扣下了一个大帽子：“在那里，所有人都听秦厂长的话，他们厂还是不是咱们党领导下的工厂了？”
    愤怒的王领导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但是说着说着，他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这个宋秘书到底是什么态度？听自己这样说，居然都不着急不生气，只是在那里悠闲地喝茶水？
    “宋秘书，960厂必须要整改！”
    “那你说，怎么改？”宋秘书问道。
    “把960厂彻底打散，把他们的各个部门都分插到其他的军工厂去！这就是个隐患，必须要根除！”
    宋秘书放下了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领导一眼：“在山区的时候，上级已经彻底放弃960厂了，为了让三线厂自谋出路，咱们给了他们自主经营权，咱们不会干涉960厂的任何行动，也不会给他们出一分钱，现在他们发展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我们有什么权力把他们拆分到其他军工厂去？”
    “我们怎么就没权力了？只要他们厂的旗杆上飘扬着同一面旗帜，我们就有这个权力！”
    宋秘书深深地叹息了一下：“有件事是需要走流程的，但是现在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老领导已经同意了，把960厂作为试点进行新一轮的改革，改革的目标就是把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转变为厂长直接负责制。改革成功之后，还会推向所有国有企业，实行政企分离。”
    什么意思？
    “让企业真正成为相对独立的经济实体，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社会主义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具有自我改造和自我发展能力，成为具有一定权利和义务的法人，具体来说，就是杜绝上级领导对企业的指手画脚。”宋秘书说道：“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