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大喜事,火药桶,嫁或不嫁?(剧情章)
作者:红酒炖番茄   鱿鱼你炒的,我当影后你哭啥最新章节     
    一位穿着湖蓝色绸衫的女子坐在小窗前,正托着腮,凝眸沉思。
    “小姐,老夫人他们已经走了。夜里风凉,您还是快些歇下吧。”
    一个丫鬟走过来,轻轻给女子披上了一件外袍。
    “别叫我小姐了,我哪里还算什么小姐?”
    绸衫女子微叹一口气,转过头来。
    正是回到江南的月娘。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鬟离开了。
    月娘却依然托腮想着心事,一点也没有去睡的意思。
    数日前,她坐着司礼监安排的官船,离开京城,回到了杭州。
    趁着沈三岳身死,原先手下一大帮人作鸟兽散的机会,她第一时间把被沈三岳扣在手里的母亲接了出来。
    一大家子人悄悄换了个地方,继续隐姓埋名。
    安顿好全家人之后,她又只身返回杭州。
    按照高翰章的托付,找到海县令和王县令,转交了他托自己捎的书信。
    这2位县令,当初是由清流举荐,派到江南官场,制衡严党官吏“改稻为桑”之策的。
    身后是明明白白的清流背景。
    高翰章那个杭州知府,却是被严党举荐的。
    照理来说,双方本不应该是一路人。
    但在之前改稻为桑的风波中,高翰章出于爱民之心,不肯与严党官吏同流合污。
    反而和这2位知县站在一起维护百姓,也因此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私谊。
    月娘敬重高翰章,也敬重这2位为民请命的知县。
    所以,哪怕这2封信都没有封口,只在封皮上写了一行小小的字——“见信即阅”。
    她也没有一点拆开来看的想法。
    她只想着赶紧把信送到,为高翰章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便隐姓埋名,归隐山野,从此再也不涉足官场权谋。
    信送到海瑞海知县那里,一切正常。
    可当她把书信送给王知县,对方拆开信看完后,却笑着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月娘。
    “哈哈哈承蒙翰章信赖,把如此大喜事托付给我!我要是不为他办到,岂不是有负于他?”
    “大喜事?”
    月娘一脸惊讶。
    “怎么?翰章竟没有提前告诉你吗?”
    面相和善的王知县笑呵呵地说道。
    “他在信里托我为他说媒,愿意娶你为妻!”
    什么?
    高翰章想要娶她?
    这个两榜进士出身的清贵世家子弟,想求娶自己这个辗转伺候过好几个男人的艺伎?
    而且,还是在知道了她过往所有的不堪经历,在被她迎头痛骂不懂广陵散、没有嵇康的胸怀,在她刻意疏远、绝情离开之后?
    月娘当即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知县看她的神色,并没有不愿意的样子,只当她太过惊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便热心地为她推算起良辰吉日,甚至安排好了回京出嫁的行程。
    “后日,正好有一艘官船从杭州直抵进京,你可以搭这艘船入京。只是还有一点麻烦……”
    王知县摸了摸胡须,沉吟道。
    “你身上牵连着不少江南织造局的事情,只怕还没到京师,就会被宫里抓了……”
    月娘轻轻摇了摇头。
    “这倒是不要紧,我身上有司礼监的牒文。”
    “司礼监的牒文?”
    王知县满脸震惊,接过了月娘随身带着的那张文牒。
    确认过真假之后,他不禁大喜过望。
    “这下好了!不管是宫里还是沿途的官府,绝对没有人敢动你!我这就去替你安排官船……”
    “慢着!”
    月娘脱口而出。
    “王知县,您让我……再想想。”
    她就这样带着满肚子心事回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又在例行唠叨着。
    “家里尽是老弱妇孺,纵有点积蓄,还是缺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容易被人惦记,趁着还年轻,早日择个忠厚老实的嫁了……”
    自从得脱大难,一家人团聚,抱头痛哭之后,她几乎天天跟月娘说这样的话,不厌其烦。
    要是之前,月娘早就恼了。
    可今天,她只是默默听着,一句都没有回嘴。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高翰章,自己到底嫁,还是不嫁?
    在外人看来,自己是这样的艺伎身份,又有那样不堪的过往。
    有高翰章这样的人愿意明媒正娶,肯定求之不得,立刻扑上去。
    可是……
    月娘站起身,取下放在书架最高层的一只琴囊。
    这把琴,是当初沈三岳烧尽家中所有古琴时,留下的唯一一把。
    在他自焚而死之后,杨一金杨公公受他所托,交给了自己。
    而自己不打算再弹琴,原本想留给高翰章的。
    却在离开诏狱,出发离京的时候,又被高翰章送了回来。
    单看这把古琴颠沛流离的遭遇,就足以知道官场斗争有多凶险!
    月娘之所以出了诏狱,就一心想着离开京城,回到江南,就是想要从官场这摊浑水中尽快脱身。
    以她在沈三岳和杨一金身边几年的经验来看。
    这次浙江官场掀起的倒严风潮,虽然看似平静无波地落幕了,但激起的涟漪绝不会这么快就平息。
    严党当政20年,嘉靖皇帝也越来越老了。
    虽然依旧倚重严嵩及其朋党,但国库亏空年年不降反增,皇帝的不满之意日渐浓厚。
    唯一的儿子裕王,却又和清流走得相当近。
    加上清流和严党之间的仇怨越积越深,他们迟早会有剑拔弩张的一天。
    所以,此刻的京城就是一只不知道哪天爆炸的火药桶。
    与之相比,改稻为桑这场在浙江的短兵相接,哪怕死了沈三岳和那么多高官,疯了杨一金,罢了吕芳,都不过是场小打小闹。
    而在那些庞然大物面前,自己这个小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次能从这一摊浑水中侥幸脱身,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在回江南的船上,她就曾经暗暗发誓——
    只要能平安到达杭州,与家人团聚,那个京城,自己打死都不会再回去了!
    如果没有高翰章这封信……
    月娘忍不住走到衣柜边,取出一个包袱,轻轻打开。
    这是她离开京城的时候,高翰章为自己雨中送行时给的。
    在船上时她曾匆匆看过一眼,见的确只是一些普通衣物和琴谱,就收了起来,没再细看。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好好看一看高翰章留给自己的临别礼物。
    她轻轻摸着包袱里的一件件衣服,都是京中女眷日常穿的款式。
    材质虽然普通,但颜色纹样都清新雅致,一看就知道挑选的人用了心思。
    “啊!这是……”
    月娘浑身猛地一震。
    放在最下面的,是一条清水碧色的棉布裙,通体上下没有一点纹饰。
    但除了面料,和自己第一次见高翰章时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还以为,那场美人计是他最大的耻辱,恨不得从来没遇见过自己。
    原来他其实在心里记得那么清楚?
    她又翻开了那叠琴谱。
    放在最下面的,正是《广陵散》。
    里面自己曾经反复弹错的部分,被墨笔圈出,旁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标注。
    月娘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江南织造局的琴房里,2人初见时为对方弹奏的那曲《广陵散》,在耳边久久回荡。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身份差距,没有那些过往的牵绊。
    仅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给高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