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华脸上很为难，可在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回来得足够及时，这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因为在前世，自己回家时小娟已经走了。
    等到再找到她，已经是三年之后，而那时的小娟已经在传销窝点内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精神都有点失常了！
    而且因为这个事，自己父母内心也极度自责，一直都在各种想办法赚钱给小娟治病。
    最后不仅小娟没能治好，父母也都积劳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但现在有自己在这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咱们都先坐下，着急没用。爸，妈，你们先别说话好吗？”
    王建良长叹一声，痛心疾首的闭上眼睛，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唉，你跟你妹妹说吧。我们老了，说话不中用了。”
    苗翠花赶紧搀扶着王建良坐回了沙发上：“小娟，你哥现在是刑警队副大队长，也算事业有成了，好好听你哥跟你讲道理！”
    二老脸上疲态尽显，好似这一件事，就让他们突然老了十岁一样。
    只是王小娟还是一脸的执拗，擦了把眼泪继续道：“哥，你不用劝我了。你念过大学也知道，美术系根本就没什么好出路，我当初完全是因为分数只够上美院才去的，我还不如直接去打工。”
    “小娟，你这话就不对了，哥什么时候说要劝你了呢？”
    “可就算你准备去打工，也应该有个准备吧？你做过调研了吗？”
    “调研？”王小娟闻言一愣，眼泪也直接止住了。
    “对啊，比如我问你，你那个同学是打什么工的，具体在南方的哪里打工？你都问清楚了没有？”
    王国华拉着自己妹妹坐了下来，拿出纸巾给她擦了下眼泪。
    “如果你连这些都不知道，万一被人拐卖，或者带进了传销怎么办？你在安全教育课上应该也看到过那些被坑的人，最后都是个什么样的悲惨下场吧？”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公安局看看，我们那里案例特别多，都是外界不知道的。”
    现在是千禧年初，拐卖就不用提了，这第二波传销的势头可正是猛烈的时候。
    南武北文的习惯，也是在这个时候逐渐形成的。
    简单来说，就是北方的传销是文的，以哄骗、洗脑为主。
    而南方则是主打一个武德充沛，包括但不限于把人关进狗笼子，殴打，不给饭吃，闹出来的人命可不少。
    “这个……应该不至于吧？韩秀秀她家条件还可以的，不过她只说是深城的工厂，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王小娟的语气和表情开始有些闪烁了。
    很显然，王国华的话说中了她心里虽然有意识到，但却被她刻意忽视掉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哪怕再有脑子的人，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想信的，而一上头，很多细节方面都会忽视，导致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苗翠花听到这话也皱眉道：“韩秀秀？前几天倒是在街上看见了，我还不敢认那丫头，原来挺秀气的，现在打扮得跟个什么一样。闺女，那种人咱可不能离得太近啊！”
    “妈，您先别说话。咱不以貌取人，就说事情本身。”
    王国华冲着自己母亲摇摇头，跟着看向王小娟继续轻声细语道：“这样吧小娟，你的想法哥也能理解，反正也快放寒假了，不行咱就提前告假，在家里休息两个月。”
    “至于韩秀秀那事，咱们回头再说。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帮你想想别的办法，让你自己赚到下学期的学费，这样总可以了吧？”
    “还有爸妈，小娟现在也是大人了，得让她说话，听听她的想法啊。”
    身份地位的提升，不仅体现在外面，也会影响到在家里的话语权。
    王国华这一番话，的确算是目前最好的缓和方法，也让家里的紧张气氛消失了。
    “那就先这样吧，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王建良叹了口气，吃力的拄着膝盖站起身，拿起烟盒走出了屋子。
    而王小娟也终于止住了眼泪，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哥，你放心，我肯定会争气的，钱的事我能解决。我问过老师了，休学几年回去再念也没关系。”
    “好，有志气！不过你先回屋休息吧，这一路火车多累啊，晚上吃饭我叫你。”
    王国华笑着伸手摸了摸王小娟的脑袋，跟着把她送回了房间。
    只不过在出来的时候，王国华悄悄的在自己妹妹毕业照上撕了一角下来，又用别的相框挡住了缺口。
    那一角上只有一个人，她的名字是韩秀秀。
    看着照片，王国华眼中露出了自重生开始从没有过的凶狠，内心发誓道：“姓韩的，上一辈子你害了我妹妹，这次我要让你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而等回到客厅，苗翠花还是满脸无奈道：“国华啊，你说你咋还由着你妹妹这么任性呢？她人是长大了，可心里还跟个小孩似的，不知道挣钱有多难啊，哪儿就这么容易赚三千？”
    王国华现在是副大队长，三级警司，一个月的标准工资是一千二。
    而王建良在化肥厂辛苦了一辈子，临近退休，工资也不过两千八百块，还得算上各种补助。
    这三千，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王国华整理了下情绪，坐到自己母亲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妈，我知道这三千块钱工资的事不靠谱。”
    苗翠花一皱眉：“什么？那你还……”
    “您先听我说。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现在对赚钱还没概念，趁这个机会历练一下也不错。”
    “您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南方肯定不让她去，就让她在家里挣个一万块钱，转年再去上学吧。”王国华摆了摆手淡然道。
    这前半句话说出来还挺让苗翠花安心的。
    可这后半句话落在耳朵里，给她带来的震惊简直突破天际了！
    “啥？儿啊，你不会是让我们别收礼，自己收了别人的礼吧？这离过年可就剩俩月了啊！”
    苗翠花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小娟转年能去上学她就烧高香了，还赚一万？！
    那化肥厂的厂长，一个月工资才刚六千呢！
    “妈，你儿子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我是有别的办法，这个您就别操心了。”
    “这两天我先带小娟见见世面，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问问，那化肥厂既然要转民营了，他们打算多少钱往外卖。”
    “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看看能不能拉人入伙，把厂给盘下来。不过在敲定之前，您可千万别跟我爸说啊。”
    王国华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盘下这个占地五千多平米，有员工住宿小区的化肥厂，对他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一样。
    而在确定了自己儿子真的没有开玩笑之后，苗翠花保证自己不会跟王建良说，便连忙去了化肥厂。
    暂且算是解决了家里的事，王国华回到房间里，拿起电话就拨通了戴明宇的号码。
    “喂，老戴？”
    “是我，啥事啊老王？是不是回心转意了，想要我给你两盘带子啊？”
    “不过我话可说前面，这玩意自己一个人看容易伤身，你得跟刘落樱一块看才好呢，嘿嘿嘿……”
    电话听筒里，戴明宇的声音还是那么贱兮兮的。
    “去去去，滚一边去，没个正形的，你那玩意我压根看不上眼。”
    王国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跟着正声道：“我是有正事要问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韩秀秀的女人？”
    虽说他也不是没想过谈恋爱结婚。
    可男人最主要的还是要先有事业，有了立身之本，才有资格去谈那些。
    只是，这个道理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起码从戴明宇听到韩秀秀这个名字之后，声音中所展现出的慌乱来看，他还没有这个心思。
    “啊？啥玩意？韩秀秀谁啊，我不认识啊？你还真以为全清水的我都知道啊？”
    王国华冷笑一声：“呵呵，还跟我装蒜是不？你放心，哥们不是查你案子的，这个女的跟我妹是高中同学，现在想诓我妹跟她一起去南方打工。”
    “我想你戴老板人脉灵通，就跟你打听下而已。”
    这个韩秀秀，的确是有问题的。
    她不仅是一个传销公司的小头目，同时还喜欢装嫩，在外面瞎搞胡搞，对外说自己十六，才上高二，可实际上已经二十岁了。
    当年之所以能找回小娟，就是因为戴明宇受不了内心的拷问，这才跟王国华坦白了一切。
    当时这家伙还一个劲的说不知道韩秀秀才十六岁，一直以为她二十，生怕也把他给抓了。
    “嗯？你说她跟小娟是同学？可小娟不是都大一……”
    “我靠，哥们让人骗了！这娘们儿犯啥事了？”
    “行了，你管不住自己裤腰带还想怎么样？没给你染点病就不错了。犯的事我暂时不能说，你先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吧。”
    “呃，行。但其实我跟她也就是在酒吧里认识的，偶尔打过几次扑克的关系……要不，我把她灌醉了问问？”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就告诉我她经常去哪个酒吧就行了。我带小娟过去看一看，让她知道这个韩秀秀是个什么人。”
    王国华摇了摇头，这事暂时还没到那种程度，自己主要是为了小娟。
    而且，如果自己记忆没错的话，很大概率顺着这条线，还能摸查到一些别的线索。
    电话另一头的戴明宇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唉，行吧，谁让我是你哥们呢，换别的警察我真不跟他说！”
    “今天晚上十点，你来老友谊商店，这边有个地下酒吧，我们平时都是在这聚的……诶，你可千万别开警车穿警服来啊！”
    “成，就这么定了，不见不散。”
    王国华点点头挂断了电话。
    而与此同时，苗翠花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是苗翠花走进屋后却是长吁短叹，还不停的捶着自己手心。
    “怎么了妈？脸色这么难看？化肥厂那边为难你了吗？”王国华转身开口问道，神情中没有多少意外。
    都要卷钱跑路了，肯定是想卖一个好价格的。
    苗翠花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的开口道：“唉，人家说了，厂子土地租期还有十年，对外卖要三十万。如果咱家要的话，得给五十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