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黎初清醒不到十分钟，因为哭到抽搐被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又睡了过去。
可即便是沉睡状态，她的眼角依旧有眼泪溢出，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梦到了喜欢吃茶叶蛋的岳文西，还有每次都笑眯眯拉她手的娟姐。
颜堇琛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做的太少了，不能代替她痛，也没能做到百分百保护好她，连她的朋友都没能帮她救回来。
他其实可以选择隐瞒，等她身体好一点再说，可嵇黎初很聪明，他一丝一毫的闪躲，都能被她看穿。
看到凌晨三点的那条短信，颜堇琛就没打算放过颜旻佩，此刻看着睡梦中流泪的嵇黎初，他心底的杀意达到前所未有的浓度。
他可以不凌驾于法律之上，但法律惩罚不了的，他可以。
再次醒来，嵇黎初本就苍白的脸上，又多了一层死寂，她不哭不闹不说话，颜堇琛跟她说话，她也只当没听到，呆呆看着天花板，眸中毫无波澜。
她这两天睡觉靠安神针，吃东西...颜堇琛好说歹说她也不张嘴，全靠一口气吊着，颜堇琛在一旁着急上火也于事无补。
嵇黎初满脑子只有颜旻佩那天说的话，真相。
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即便要不了她的命，也要让她一辈子在愧疚懊悔中度过？
第三天夜里，颜堇琛端着唐妈熬好的鸡汤，苦口婆心劝她喝两口，她闭着眼睛，嗓音沙哑粗粝，“我可以见见我哥吗？”
颜堇琛手上一顿，眉心皱了皱。
嵇淮森是在凌晨时到的医院，脸上带着新鲜的伤痕，一看就是被拳头打的。
颜堇琛瞒着嵇黎初住院的消息，接到电话，他先给颜堇琛一通劈头盖脸的骂，等看到床上的妹妹，他只恨自己手里没把刀，昨天下午的拳头没有再用力点。
他好好的妹妹，怎么就被磋磨成这样了！
今晚的嵇黎初没让医生给她打安神针，她要等着哥哥来。
嵇淮森一出现，她马上就睁开眼睛，她很努力控制情绪，还是在看见哥哥的一秒流下泪来。
颜堇琛知道自己很多余，转身出去帮兄妹俩关上门。
嵇淮森攥紧拳头压下暴怒，端起颜堇琛放下的鸡汤，尽量温和地开口，“先吃点东西。”
嵇黎初很听话地接过碗，一口气喝了大半。
嵇淮森诧异她的听话，毕竟颜堇琛说她已经好几天不愿意吃东西了。
“文西跟娟姐的事处理好了吗？”
嵇淮森脸色微僵，好几秒才缓缓点头，“通知了家属，娟姐那边颜堇琛给了补偿，她家人没说什么，岳文西这边...”
“文西这边怎么了？”嵇黎初问，“哥，你别瞒我，不管她家里说什么，我都应该谢罪的。”
“不是你的错，你...”
“怎么不是我的错，她们是因为跟我做朋友才会...”
话突然哽住，嵇黎初吞咽好几次都没能压下那股上涌的血腥。
嵇淮森难忍妹妹这般自我谴责，大手覆上她的头顶，“傻瓜。”
嵇黎初克制住情绪，继续问道：“所以文西家里怎么说的？”
嵇淮森想了想，尽量美化，“一开始她爸暴跳如雷，要你出来给交代，后来颜堇琛亲自跟他谈了，她爸也就没说什么了。”
“颜堇琛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誉汇未来十年的合作。”
“娟姐呢？颜堇琛给了多少钱？”
“五百万，外加她们县城了两套房，父母一套，她弟弟一套。”
听完，嵇黎初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浸入她四肢百骸的疼痛。
颜堇琛在帮她弥补，毕竟于活着的人而言，钱财远比所谓的公道更加重要。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这么难受，难道一条人命就值十年的合作，两套房子跟五百万赔偿吗？
或许吧，有的人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颜堇琛的大方很大程度上减轻，或者直接减免了家属的伤心。
更甚，在这样的财富面前，她们或许都来不及伤心，只觉得这场交易不亏。
可娟姐跟岳文西做错了什么，嵇黎初恨自己，恨自己连累了两个无辜的人。
文西之前还兴冲冲地说要来给她当伴娘，娟姐说要给她做一束独一无二的捧花。
明明求婚那天，她们还在身边，为什么就没再好好跟她们说说话呢？
她以为的来日方长，彻底停滞在了那天的樱花小院。
没有下次见面，只有永远梦里相见。
“为什么？”
一阵肆意的眼泪过后，嵇黎初声音发闷问道。
嵇淮森呆愣两秒，反应过来她问的什么意思，欲言又止，无从开口。
“那天颜旻佩跟我说，我想知道的真相，你会告诉我，现在娟姐跟文西因为我丢了性命，哥，你别让我一辈子困在悔恨中，最起码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为什么会连累她们至此。”
嵇淮森深深提了口气，重重呼出，“你现在这个身体...”
“这里是医院，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你告诉我真相的了。”
抬手就能呼叫医生，出门就能进抢救室，是挺适合。
思忖良久，久到嵇黎初做了无数遍心理准备，嵇淮森才缓缓起身，连着开了两道门，确认颜堇琛不在，又将两道房门锁上，神色凝重看向妹妹。
“既然要说，那就连着娟姐跟文西出事的细节一并告诉我吧，好让我清楚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让对方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
嵇淮森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沉声说道：“你那两个朋友，岳文西是在t国被劫持至缅境，她被注射了那种东西，受尽折磨之后用针头割腕自杀，娟姐是在京州出的事，颜旻佩用你当借口引诱她出来，同样也是被注射了东西，被关进了猛兽笼...一开始颜旻佩就没打算放过她们，抓到她们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们注射东西，为得就是即便我们能及时把人救出来，她们这辈子也不会再过正常人的生活。”
“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深化你知道真相后跟颜堇琛的矛盾，保不齐你们会因此分开，而你想知道真相，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