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一慌，又跑了一趟县衙。
    不等第二天，傍晚征兵告示就出来。
    半夜照样锣鼓喧天，照理说百姓们该惶恐不安闹县衙。
    不曾想县衙是来了，但都是要参军的。
    宋锦睡不着，也跑来凑热闹。
    然后就见她家弟弟拿着条子排队去领行军装备，他一个小少年夹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尤其明显。
    “哎，小子，你莫不是改了年龄吧。”
    “肯定是了，参军年龄不能小于十四岁，我瞅着小子你跟我那十二岁的侄儿差不多高。”
    宋麟一本正经否认，“我的确年满十岁四了。家里日子不好过，这才看着比同龄人矮些。”
    “嗤！小子，你家里若是真日子不好过，能把你养得这么唇红齿白？说话也不打打草稿，哄人呢？”
    宋麟倒也没有谎言被戳破的尴尬。
    “各位叔伯哥哥们，我能通过县衙的审核，说明我的确符合征兵条件，往后还请各位叔伯哥哥们能多些照拂。”
    再敢质疑，那就去问县令大人。
    这话堵住了众口，宋麟总算能喘口气，忽而就看到他姐姐了。
    他难道是眼花了？
    宋麟揉揉眼睛。
    他姐朝她笑。
    她姐正在朝他笑。
    他姐还朝他招手。
    “啪！臭小子，这么迫不及待？你可告诉余女士了？”
    宋麟一阵心虚，“姐，咱娘睡的香，我不忍心打扰她，所以咯……”
    是不忍打扰还是不敢？
    宋锦没戳破小少年的谎言，只把一个大包袱塞到他怀里。
    “拿着，就算你要走也得给自己收拾些东西出来。”末了凑在宋麟耳边小声交代，“不要在人前打开，记得到时候把贵重物品贴身藏起。”
    临时征的兵清晨就要出发。
    宋麟趁着上厕所之际打开包袱查看。
    才知道自家姐姐给自己塞了好多的金叶子银叶子。
    “咦！有人啊！小兄弟能快些吗？哥哥这都快尿裤裆里了。”
    茅厕的草帘子被掀开，光线照进，宋麟吓得唰的把一包东西贴身藏起。
    “快了，马上就好！”
    宋麟侧着身，不清楚对方是否看见他的金叶子。
    如果他真是个十岁的少年，他不会想太多。
    但有两世记忆的宋麟不会考验人性。
    宋麟钻狗洞般从茅厕另一边狗爬式的离开了，除了浑身臭烘烘外，一切安全。
    等他换了一身衣服绕过来看时，果然看到刚刚掀草帘的男子正躲在茅厕门口，手举一块尖利石子，伺机要他命呢。
    宋麟四处观察了下，没发现人，灵机一动，又绕了回去。
    “嘭！”
    一炷香后，茅厕引来了一帮衙役，原因是有人死在了粪坑里。
    不过，从现场情况分析下来，衙役判断死者是不小心踩踏落入粪坑，又因粪坑实在太深，人被粪渣呛住，这才没爬上来。
    毕竟这种情况他们又不是没遇到过。
    经过一夜的征兵登记，县衙统计出了上万人。
    清晨，这些人就会和县里原有的两千守城兵先一步赶往封城。
    宋锦从卓世超那里得了准确消息，又马不停蹄的跑来给宋麟送了一包干粮。
    “姐，我闻到肉干的香味了，你真好！”
    “阿麟，姐还有东西给你。”
    宋锦又把宋景北身上挎着的包袱塞到宋麟怀里。”
    里边有匕首打火石，还有余兰香给做的两双鞋子，大嫂给做的三套衣服。
    临走，宋锦在宋麟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宋麟在心里默默记下。
    看着队伍马上就要出发，宋锦心里五味杂陈，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姐，你就没有什么话给你亲爱的弟弟说吗？”
    “有，姐正要嘱咐你照看好自己，平安归来，我和娘都在家盼着你早些归来。“
    不知怎地，宋锦的话音都带着她不曾察觉的颤音。
    宋麟突然抱了下自家姐姐，动作太快，谁都不曾看到。
    “姐，我会的。你也要保重，还有两个小外甥，你得盯着他们好好练武，告诉他们，等他们舅舅回来要跟他们比武，赢过我的有奖励。”
    这方姐弟话别，相对是最轻松的。
    再看别处，有老娘抹眼泪的。
    有媳妇背着娃儿送鞋子的。
    有全家齐上阵塞东西的。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其中角落里一位穿着不合适士兵服的大叔，引起宋锦的注意。
    宋锦觉得像是在哪见过。
    走近了一些。
    听到那人唉声叹气。
    宋锦心说既然这么不甘愿，那就别来参军，免得上了战场拖累人。
    正想上去说点什么，那人仿佛有所感的抬头。
    视线突然相撞，二人皆是一愣。
    “你，你不是昨日那位小娘子吗？”
    “赵掌柜？”
    宋锦觉得稀奇了。
    “你这是？”
    宋锦上下打量他。
    赵掌柜苦着一张脸，说的话颇有破罐子破摔之势，“反正我一孤家寡人，布店也开不下去，倒不如去前线打仗，也为朝廷奉献一份力。”
    宋锦当即给赵掌柜拱手，“赵掌柜高义，我等小民该学之。”
    宋锦还惦记着赵掌柜家那一仓库的布料。
    “不过，赵掌柜就这样走了？那你布店该如何？”
    “唉！世道要乱，我就算要守也守不住。”
    宋锦听明白白了，这是弃之不顾了。
    “那赵掌柜不如把布料卖给我如何？”
    赵掌柜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宋锦。
    这小娘子看着聪明，咋也是个蠢的。
    他明明话里已经暗示她此地危险，快逃。
    钱财啥的都是身外之物，她听不懂吗？”
    宋锦当看不出赵掌柜所想。
    紧追不放。
    “如何，赵掌柜？”
    赵掌柜摆摆手，也是服气。
    “你若有本事拿走就都给你。”
    “多少钱？”
    “……免费送。”
    像是看出宋锦认真要。
    赵掌柜还告知宋锦钥匙埋在哪。
    “快去，快去。”
    他可不保证他关门久了，那些盯着他的远亲豺狼们不去哄抢一番。
    “谢谢赵掌柜。”
    宋锦的确被他赶走了。
    赵掌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总算有了去处，不至于被糟蹋。
    走了的宋锦很快又回来，塞给赵掌柜两个包袱。
    “小娘子，这是？”
    “干粮和几套衣服和鞋袜，我想赵掌柜可能用得着。”
    另外她还放了银票和金叶子，算是她跟赵掌柜买布的钱。
    宋锦回头就把适合给男人做衣服的所有料子捐给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