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发生几乎是瞬息之间，祝影眼看着那蛊虫伸出了螯刺越来越近…
    怀里探出一只干瘦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水火不惧的蛊虫。指尖用力一攥，蛊虫就在手心被挤烂爆了浆。
    “没事了。”
    小少年把黏黏糊糊的手心的地上蹭了蹭，丝毫不介意其余人眼中的惊异，用干净的那只手揉揉仙人的发顶，哄小孩似的低喃：
    “虫子死了，别害怕。”
    堪称是从鬼门关闪现一趟的祝影回过神来，强撑着爬起来，什么都没问。
    “走吧。”
    前面就是城主府南门，不知道空间什么时候再扭曲，已知危险和未知危险的威胁之下，此时此刻的这里绝对不是说话的地方。
    郑云玦主动上前搀扶起遭到反噬的祝影，少年拒绝了雪南星接替祝影的提议，牵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
    一行人踏进城主府，被里面的场景惊在原地。
    墙壁、树梢、房檐…全都挂着一簇簇的半透明虫卵。
    透过透明的卵膜能清楚的看见里面乳白色的肉虫在里面蠕动扭曲。一簇鸡蛋大的卵鞘里就密密麻麻挤满了数百个细小的卵，更别说这种鸡蛋大的卵鞘几乎覆盖了整个城主府。
    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地狱，就算是没有密恐的祝影也头皮发麻了。
    小少年上前走了两步，向她伸出手。
    “剩下的路，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走。”
    那双眼睛泛着难言的光彩，似乎又千言万语汇在其中。祝影牵起他的手，由他牵引着走进深处。
    雪南星眼见着这小孩拉着自家师尊进了虫卵窟，没走两步就消失在视线中。一双赤瞳满是慌乱，抬脚就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没用的，这片领域被封锁了。”郑云玦凉凉的开口：“慌什么慌，相信师尊。”
    “小心脚下。”少年的声音变得空灵，周围的空间也随着他们的步伐扭曲着，少年的容貌一点点变得模糊：“神仙姐姐有什么想问的吗？”
    神仙姐姐，看来在义庄不是口误啊。
    “你的身份？”
    少年有些苦恼的揉揉头发：“这个问题要牵扯好多事情呢。”他思索了一下，又眉眼弯弯笑起来：“反正时间还长，我把所有所有，都告诉神仙姐姐怎么样？”
    不等祝影回应，少年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们边走边说。”
    “我在义庄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有一个因果关系要倒置一下。”
    “不是因为那个人带着神像来这座城宣扬了神明，而是因为这座城有神明存在那个人才带着神像来到这里。”
    少年牵着她走过长长的回廊，破烂的草履和木板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身世也都是真的…只是早在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这副身躯就已经死去了。”
    少年拍了拍身后的骸骨，想到了什么，低笑出声：“臭老头确实有两下子，明明是凡人之躯，在卜算这方面却通天晓地，最后连神明都被算的明明白白了。”
    “他知道我已经不是躯体原本的主人，却还是不忍心在我尚还脆弱的时候直接动手，反而把我养大了。”
    “这场灾祸他也早就提前卜算得知了，但是他的卦没有告诉他怎么阻止这一场灾祸。不过他用最后的生命算出了令他安心的结局。”
    “灾祸会结束，我会死。”
    走出了回廊，空间再度扭曲，被折叠隐藏的部分展现出来。再一回神，眼前的场景就变成了祭坛，中间供奉上了一尊通体漆黑的神像。
    “好啦，我们到了。”
    少年眨眨眼，松开了拉着祝影的手：“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个老头在扯淡，我才不会为了那群无关紧要的讨厌家伙放弃生命的，但是…”
    他环住她的腰，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你是很好的人，这么干净的灵魂不应该消散在这里…你应该一直走下去，干干净净的走下去。”
    少年从她腰封处抽出那把气息不详的匕首，拉着她一步步走上高高的祭台，每走一步，他的长相就和那祭台上的神像多一分相似。
    直到最后，神明将低劣的神像一脚踢开，摁着祝影的肩膀让她坐在神位上，俯下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闷闷的开口：
    “神仙姐姐，我不想死…”
    “神明也会死吗？”祝影拨开他落在自己颈间有些发痒的碎发，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神明”。
    “这个问题真可爱。‘神明’当然不会死，但是寄宿在人身躯的神明会。”少年轻笑：“躯壳死亡，神体回归原本的层界，按照这个位面的存在来说，这就是‘死亡’。”
    少年跪下身伏在她膝上，将那把匕首塞进她的手心：“虽然不论经历多少次依旧很讨厌‘死亡’的感觉，但如果是神仙姐姐赐予我这种痛苦，感觉会美妙得多呢。”
    神明仰起头，露出柔软脆弱的脖颈等待属于他的杀戮欢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泛着难言之欲：
    “杀了我，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祝影握着手里冰凉的匕首叹了口气：“小家伙，你这是阳谋啊。”
    说着动作干脆利落的一刀抹了他的喉。
    飙出的血花在仙人的衣襟上绽开朵朵红梅，她揉揉少年的头发。
    手中握着的匕首吸了神明的血，嗡鸣着泛起暗红的纹路，缓缓攀上她的指尖，环绕食指根部一圈形成黑色的灵蛇纹。
    神明满足的扬起唇角，不再维持自己乖觉的假面，眼中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仪式已成，以灵魂为祭驱逐神明…你是我的了。”
    “记住我的名字，荒灾之神■■■。”
    神明寄宿的身躯彻底死亡，神体被位面排斥出了这个世界，由神明莅临而产生的伴生异象都随着神明的离开消失了。
    祝影因为听到了不可直视之存在的名字，大脑嗡鸣神志混乱，七窍一点点溢出鲜血，瘫坐在神座是动弹不得，只能等失去禁制控制的徒弟主动找过来。
    她就知道，和瘟疫灾荒挂钩的神明，怎么可能纯良崽崽似的大义凛然主动献身。说白了还是个阳谋，以被驱离位面为交易代价换她的灵魂，那破匕首不是本身有问题就是被他动手脚了。
    啧，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