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不止姜婉来了，顾淮来了，甚至姜升，姜大郎和姜二郎都来了。
    “大姐！”姜二郎不可思议的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姜升侧眼瞪他，姜大郎将姜二郎扯到身后去。
    后知后觉的姜二郎看到姜妍穿着奴婢的衣裳，还挟持着母亲林氏，想起妻子说的那些传言，不会都是真的吧？
    姜二郎赶紧捂住嘴，后退好几步，再也不敢随便瞎说话。
    “都来了，都来了好啊。”姜妍越笑越大声。
    正在这时候，姜婵匆匆赶了过来，姜二郎赶紧拉住她，小声道：“五妹妹，别过去！大姐疯了。”
    甩开姜二郎的手，姜婵走到姜婉身后，盯着姜妍问：“是不是你叫乔玉书骗我的？是不是你派人要杀我的？”
    姜妍咧嘴，坦荡的承认：“是啊，你要是死了，这会儿姜婉也该死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阴沉下来，“你为什么没有死？你明知道是我找你，是我要你死，你就该乖乖死的，这样，我定然给你寻一门好冥|婚，叫你在阴曹地府过好好日子。”
    “呸！”姜婵气得浑身发抖，“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嘴硬！你放了娘！要不是她帮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
    我就知道，我要是嫁得比你好，你肯定会回来的！你居然还敢在娘的库房放炸药？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今天袁家过来纳采，都是我和三姐姐策划好的，为的就是引你出现。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蠢！
    吴妈妈你杀了，不知廉耻的勾引乡野老男人帮你进京，你以为你还能伤了我和三姐姐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你做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你的价值，不过是引诱魏贤的诱饵，证明郑家祸害百姓的证据而已！”
    “等等！袁家不是真心要娶你？”姜升连忙扭脸追问。
    “爹，你疯了吗？我这个样子嫁过去当笑话吗？”姜婵冷笑讥讽完，转头对姜婉道，“三姐姐，咱们不能拖太久，我娘会撑不住的。”
    姜婉颔首，转头看向姜妍，她身后的床帘被一柄薄如蝉翼的刀轻轻轻划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姜妍！束手就擒吧，看在你是徐家人的份上，只要你愿意证明郑国公和瘟疫有关，说不定能有一条活路。”她尽量转移姜妍的注意力。
    “呵？”姜妍低低的笑了，“活路？我还能有活路？再说了，我死了只怕对你姜婉更有利吧？你这么神通广大，会不知道瘟疫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姜升心头猛跳，不会和大女儿有关吧？
    姜婵跟着三姐姐的这些日子，知道宋六娘想要害三姐姐没有成功，加上太后和郑家的关系，倒是猜到了些可能，“姜妍！你果然疯了！你居然是主谋！”
    望着曾经蠢不可及的妹妹，如今居然有几分聪明气，姜妍讥笑道：“果真是跟着心机深沉的人久了，再蠢的人也会变得聪明。
    没错！瘟疫是我放出去的！宋六娘那个蠢货，太后给了那么机会，她都杀不了人，要她何用！
    不如将全京城的人拉进来，死多些人，最开始出现瘟疫的地方不是顾家吗？那就对了，顾家一旦有个祸国殃民的罪名。
    别说姜婉，顾家都得死！郑大人没有胆子做的事，我帮他一把，他当然要帮我啊！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顾家会没事，搜查也找不到一点证据！明明瘟疫蔓延到全天下，反倒成全了你姜婉的名声！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利用姜婵这个蠢货的死嫁祸你，结果她愣是叫你救了回来。她最要面子的人，你让她活下来，真不如直接让她死了算了。”
    屋子鸦雀无声，没有人能理解姜妍的逻辑，大约只有姜婉能理解。
    “你说四娘爱面子，你姜妍不也一样，苟且偷生这么久，现在又被我们关门打狗，还要用你母亲的性命拖延时间？”
    “我可以死啊，但我想要你生不如死啊。”姜妍阴恻恻的笑起来，“我是没了退路，可是想要你性命的人，可不止有我一个，你以为——”
    轰！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在摇晃。
    姜二郎吓得抱头鼠窜，姜升连连后退，只有姜大郎试图拉着姜婉和姜婵退出去。
    原本得意的姜妍面色骤然僵住，死死盯着姜婉，呼吸越来越急促，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姜婉叹道：“我说过，今天是我们设的一个局，沉香被抛尸的第一时间，就被我们发现了，炸药而已，你当真以为能将整个姜家一网打尽？”
    瞬间，姜升面色陡然苍白。
    外面的动静平息下来，顾淮走了进来，站在姜婉身边：“外面已经解决，魏贤还是跑了。”
    “看来，你对魏贤也有恨呢，想连他一块炸死，我帮你试了试，你的炸药不行，下次记得找个技术好点的匠人给你配置炸药。”
    姜婉话音未落，姜妍就感受到脊背寒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反应就要动手，浑身已经卸了力气，被人拖下床来。
    倒在床上的林氏望着被按在地上的长女，呼吸渐渐急促。
    护卫从床底下拖出两具尸体来，检查周围没有问题后，姜婉才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被按在地上的姜妍。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上辈子。
    她被送去庄子前，也是如姜妍这般，被人按在地上。
    再世为人，姜妍成了被按住的那个，而她姜婉，则是成了俯视她的那个。
    “姜妍，你这辈子到头了。”
    “你——”姜妍拼命的挣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她姜妍还是徐家四奶奶，姜婉则是按照她的计划，成了丈夫的贱妾，不曾想，丈夫见色忘义，昏了头。
    加上婆婆的看重，以及姜婉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得不动手，在姜婉生产时，让她大出血孩子出生即死亡，毁掉她的脸。
    待婆婆丈夫厌弃，她再动手把姜婉送走，也是这么一个快要到冬天的日子，天气很好。
    姜婉被按在地上，挣扎不能，而她姜妍高高在上，如现在得姜婉俯视自己一样，俯视着姜婉。
    她对姜婉说了同样一句话：“姜婉，你这辈子到头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姜妍喃喃自语，吐出一口污血来。
    姜婵刚扶着林氏躺下，林氏忽然浑身抽搐，脸色发硬。
    “三姐姐！三姐姐！快！看下我娘！”
    姜婉赶紧过去，查看林氏的情况，还未诊脉，林氏的脸色迅速变成乌青色，气息也戛然而止，目光停在望着姜婵的这一刻。
    “娘！娘！你别死！你看看我啊！你还没看一眼我呢！我就要走了呀！”姜婵颤抖着抓着林氏的手，跪在床前叫道。
    可是林氏再无任何反应。
    很快，霜鹂从姜妍身上搜出一包药粉来，浅浅嗅了嗅，抬头道：“少夫人，是断肠毒！”
    躺在地上的姜妍忽然大叫起来，“果然是你姜婉，偷了我姜妍的气运！”
    姜婵望着霜鹂手里的东西，双目赤红，拔下袖子里的匕首，一刀捅在姜妍的脖子上：“你这个疯子！我杀你！杀了你！”
    她拔出匕首时，飞溅的血落在姜升脸上，吓得他双腿发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姜大郎赶紧蹲下扶着她。
    姜婵还要捅的时候，被护卫拉开，霜雁赶紧给姜妍止血，可是她发现：“少夫人！她，她好像也中毒了，本来就活不长。”
    “她短时间内，服用了大量的息肌丸，才保持住年轻容貌和白皙的肌肤。息肌丸本来就是毒，自然活不长。”姜婉走到姜婵身边，拿开她手里的匕首。
    “别伤了自己，叶柯还在等你去苏州呢。”
    “对不起三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冲动的，可是她太丧心病狂了，连亲生母亲都要杀了。”姜婵靠在姜婉怀里大哭起来。
    姜婉望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姜妍，熟悉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姜妍。
    难道……
    “姜婉，该死的人是你……”姜妍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失去了生命体征。
    望着面前的多出来的两具尸体，姜婉抬头对顾淮道：“看来，郑家的案子要简单很多了，活人会撒谎，死人可不会。”
    姜婉站起身来， 望着瘫软在地上的姜升：“大伯，吓坏了吧？妻子去世，丈夫循例，得守制一年，你要是怕我误伤你，最好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
    “是，是。”姜升颤颤巍巍的回道，抬头望着姜婉的脸，冷漠的眼神，叫他心里直打寒颤。
    太可怕了，姜家什么时候变成了姜婉的局？
    后续的事情，便交给衙门，姜婉带着姜婵回顾家去。
    沐浴焚香出来，不出所料，姜婵已经在梢间里坐着等她。
    姜婉走过去坐下：“什么时候走？”
    “今天。”姜婵回答得干脆。
    “这么快？”姜婉抬头，“叶柯的伤不重，但也不合适舟车劳顿。”
    抬头环顾一圈，今日之事到底还是给了姜婵不小的冲击，她苦笑着道：“大概我这辈子无福消受荣华富贵了。”
    姜婉可不这么认为，姜婵现在吃穿住用，都是最好的，她也很舍得给自己花银子，只是不再用那种奢侈繁复的衣裙，精美珍贵的首饰而已。
    “苏州富庶着呢，叶柯还能叫你吃苦不成？”
    “能比得上京城吗？比得上顾家吗？”姜婵下意识反驳，想想情绪又低落下来，“再说了，他前途大好，娶我有什么用，不如娶梁大人的千金，可叫他一帆风顺。”
    “比不上比不上，不过他娶谁，你也不能做主不是？”姜婉给自己添茶，喝完后又道，“你当真不要姜婵这个身份了？有这个身份在，你将来会过得很好，没人敢欺负你，嘲笑你的。”
    想起京城那群贵女的嘴脸，姜婵嗤笑：“不过都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而已，还做的都是表面功夫，谁知道背地里她们会怎么说？”
    再想到袁家，她难道理智了些，“再说，我总要给袁家一个交代，姜婵死了正好，这个交代袁家太夫人不接受也得接受，这样也免得叫三姐姐你为难。”
    “姜婵，突然觉得，你还挺聪明的，有点像姜妍。”姜婉转头看她，到底是亲姐妹，还是有点脑子的。
    听到姜婉说自己像姜妍，姜婵脸都绿了：“我才不要像她！她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凌迟都不为过！”
    “你娘呢？她的葬礼你也不参加了？你爹可是打算守制一年的，现在就希望你在家里陪他，给他撑腰呢。”姜婉很清楚，姜婵放弃她的身份，到底有多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姜婵本质上，还是从前的那个她。
    大约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姜婵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爹娘本来就偏心那个疯子，我真死了，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三姐姐，告辞。”姜婵跪下来，给姜婉磕了三个头，起身时，想了很久才想出来一个词语，“后会无期。”
    彤月跟着点点头，扶着姜婵离开。
    霜雁过来，有点担忧的问：“少夫人，万一姜家人泄露消息怎么办？”
    “不会的，姜升怕死，大哥是聪明人，姜二郎和姜三郎嘛，他们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姜婉想起姜妍死前的那个眼神，她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吗？
    姜家出现两次爆炸，炸死了姜家大太太林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姜大老爷悲恸晕厥，连夜给皇帝上书守孝。
    望着面前的折子，皇帝很奇怪的问顾望：“姜升对他妻子的感情很深吗？”
    上次林氏进宫，指认姜婵的时候，皇帝也是在场的，姜升全程闭嘴当隐形人，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
    再说了，给父母长辈守孝，需要辞官在家，哪有给妻子守孝的？一般妻子死后一年内不续弦，便是对妻子的尊重，等于守制了。
    姜升居然要辞官替妻子守孝？
    顾望回禀：“臣不知，只是若臣走在夫人之前，是万万不希望她为我伤心守孝的。”
    “爱卿！你这又是什么话。”皇帝连忙打住，“你的身体有张太医看着，朕绝不会让你有任何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