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开在艾森豪威尔纪念大道的私立学校叫“霍桑小学”，这名字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因为读大学的时候看过《红字》，一看到霍桑这个名字就激冷了一下，以为这个小学和这位作家的家族有什么瓜葛，乔治还上网谷歌了霍桑小学的历史，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但最后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世界上哪儿来这么多的巧合。

    实际上，伊芙琳本来要让安迪进入另一家私立学校，比霍桑小学更好一点。

    不过安迪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她在一年级就读。

    已经开始上课有几天了。

    算是如愿以偿，乔治也开始在这里授课——虽然其实有点误人子弟的意思，不过那也无所谓，谁知道安迪会不会被某些熊孩子惹生气了把人家变成一只臭仓鼠？

    他本来教的课程是“intervention”，英文原意是介入。

    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课，以前在中国读书是没有的，现在有没有不知道。

    做intervention的老师，没有固定的班，老师有一间办公室，每天要去不同的班，把不同的学生叫到办公室来，给他们个别教授。这些学生通常是落后生，慢生，调皮捣蛋生。因为各种原因，他们跟不上，所以到这里来吃小灶。

    说白了，这一门课的老师就跟补习班一样，只是不额外收费。

    霍桑小学大门外有两株大松树。

    乔治的办公室在二楼。

    他得每天帮一群小孩儿补课，虽然里面也包括安迪，不过还是蛮无聊的。

    于是就捧着一本译制版的山海经猛看，有一只松鼠在阳光里探头探脑地想要钻进来偷吃他的夏威夷果。

    乔治扔了一颗给它，然后给自己剥了一颗。

    “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他有些悠然自得。

    把脚搭在办公桌上，把坚果抛起来然后用嘴接住，那只小松鼠也有样学样，不过没接住，坚果又落了回来。

    “来，跟我学，你这个笨蛋。”

    乔治又拿了一个果子给它。

    突然有人敲门，他赶紧正襟危坐。

    好歹也是为人师表。

    乔治一把抓起松鼠，藏进自己的西装内衬里去——老师是不许带宠物来学校的。

    “希瑞和乔伊今天去了费城，她们说要去参加一项针对近期海洋污染的演讲。”

    艾丽莎阿姨走进来，她是个矮胖矮胖的中年女人，带着大大的蛤蟆眼镜，嘴角永远带着笑，

    “所以我们希望你今天能顶一天的班，带一下她们那个班。”

    “安迪也在那里吗？”

    “是的，她有不少朋友，每天都聚在一起不知道搞些什么。”

    艾丽莎阿姨埋怨道，“她应该更加认真学习的。”

    “小孩子，重要的是创造力，不是吗？”

    乔治耸了耸肩，他站起来给艾丽莎倒了一杯茶，

    “我会去顶班的，艾丽莎阿姨。”

    ……

    一年级有三个班，其他那两个班的老师都年轻漂亮，让乔治从视觉觉得很爽。

    毕竟过来一个胖子过去一个胖子真的很打击士气。

    乔治也算是让自己融入了这里。

    美国这么讲政治正确的地方，歧视却是根深蒂固的。他认识的所有胖子都跟他诉过苦，别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就业也比较困难一点。

    实际上，这种况在哪里不一样呢？美国可能还不是最差的。对他不认识的胖子下意识里就冒出了歧视。

    不过乔治认识的胖子，大多都比平常人更聪明一点。

    他很自然地找到了教室。

    这里的学生都还很小，安迪看上去居然算得上最柔弱的那一个，她就坐在教室的角落，看见乔治走进来，露出来欣喜的表。

    “嘿，先生们——还有女士们——”

    乔治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转在讲台上敲了敲，然后那只小松鼠就顺着袖子爬了出来，

    孩子们开始喧闹起来，乔治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安静，

    “你们很多人都认识我，今天我会是你们的代课老师——当然，也有可能明天也是。”

    一年级的孩子，怎么说呢，个个像小天使一样可，可他们基本没有课堂纪律的概念，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要喝水，一会肚子疼，一会跑过来把头靠在乔治怀里，搞得他搂着不是推出去也不是。

    不过还好有安迪在。

    她就像一只护食的小老虎，柔柔弱弱的脸蛋上难得的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把那些敢于靠近的、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吓得不轻。

    这个班里居然没有黑人学生。

    乔治自个儿从来没有养过孩子，真不知拿着些小团怎么办。

    不过还好，这些小团儿们还是学了点东西，简单的加减法能做，但三位数还没学到。

    小孩们在下面做自己的事，乔治就被安迪拉着教她学习美国要高中阶段才学习的一元一次方程。

    她超级聪明。

    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但让乔治震惊的有两件事。

    第一，这个小学一年级老师不分科，一个人教一切，美术体育列外。虽然一年级一切不过是语文、算数、阅读、手工……那也不对劲啊。这和他小时候的体系实在不同。

    第二个，小孩子从早上八点一十五分进教室就再也不出来，直到午饭时间，课间没有休息。

    那么现在，中国的小孩，你们还埋怨吗？

    “小安跑哪里去了？”

    安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昂起头来，大眼睛水灵灵的，就这么看着乔治。

    她用演草纸写出来。

    小安就是那只小松鼠。

    乔治抖了抖肩膀，它就从背上爬了出来——刚才一大群小孩围着，可把它吓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东西好像就赖着乔治不肯走了。

    小安爬上安迪的肩膀，弄得她笑个不停，旁边的学生把羡慕的目光投给安迪。

    有一只松鼠当宠物在这个年龄来说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

    “奥斯特曼先生，我，我有个问题……”

    一个小萝莉，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穿着淡黄色的长裙、有一头卷曲的头发，她拉了拉乔治的衣袖，怯生生地看向乔治的眼睛，

    “我们下一堂课是什么呢？”

    “我想想……也许……手工课？”

    乔治挑了挑眉。

    他从安迪的座位旁边离开，小安赶紧跳上他的肩膀。

    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天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