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遇这样美好的桥段
作者:爱吃肉的小同学   青州雪最新章节     
    “等换防之时!”明砚舟轻声道。
    容昭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两人站在浓荫之中,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等了多久,容昭只觉得腿脚都有些酸软,这才看见另一队兵士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来了!”明砚舟低声道。
    容昭精神一振,恍惚间却察觉衣袖被牵住,她转头望向身旁之人,眼神询问。
    那人勾起唇角:“待会抓紧我!”
    容昭颔首。
    伍长孟仲元身材魁梧,他脸上横贯着一道伤疤,看起来颇有些凶神恶煞。
    他带着兵士走近,朝那领队的伍长笑道:“秦叔和,老子来换防了!上半夜如何,可有异常?”
    他声音亮如洪钟,自然也清晰地传进了容昭及明砚舟的耳中。
    那秦叔和却是个斯文的,见状忙回道:“能有何异常?汴京城中谁人不知我泰亲王府守卫森严!”
    “那倒也是!”孟仲元哈哈一笑,他转头朝手下道:“去,把秦伍长的兵都换下来吧!”
    手下领命而去,甲胄之声又起。
    ……
    “就是现在!”明砚舟眉眼凌厉,他说完顺势握住容昭的手腕,将她扣在怀中,飞快地移出了那浓荫之中。
    容昭此刻心跳已飞快,身后不断有人声及脚步声传来。
    但她无暇顾及,眼前只有那人微微扬起的墨发与发带,她突然觉得明砚舟若是活着,定也是鲜衣怒马的郎君!
    玄青色衣袍猎猎,他似乎提前预判了所有兵士的动向,判断准确又迅速。
    只有头顶上的月光朦胧,照亮了那相拥之人。
    两人顺利地避开了所有守卫,来到了书房前。
    容昭心跳如擂鼓,不知到底是因着这拥抱还是方才那险象环生的一幕!
    书房外的守卫此刻还未到,她果断推开门,闪身而入,随后又将门关严实。
    书房中漆黑一片,两人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隐隐可见物。
    明砚舟站在她身侧,手未松,只放轻了些力道。
    温热隔着衣袖传来,食指似乎碰到了她的手背,他一怔。
    还未待他反应,容昭轻声道:“你未能打开的柜子,在何处?”
    视觉受限,其他感官便被放大了数倍。
    指腹处一片细腻,他轻声道:“随我来。”
    明砚舟引着她站到一处柜子之前。
    只见那用材考究的柜门上,赫然挂着一把铜锁。
    容昭弯了眼:“这把铜锁防的是君子,不防小人。”
    明砚舟不解其意,她的面容在黑暗中又模糊不清,他出声道:“何意?”
    容昭抬手,将锁面换了个方向,明砚舟拧眉望过去,却见那锁并没有锁上。
    他不由错愕:“我上午来时,分明是上了锁的。”
    “那便是说明你走之后,有人来取走了什么东西。”容昭不再犹豫,抬手便将铜锁取下。
    柜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本本摆放整齐的文书。
    黑暗中只能看个大概,要看清内容须得点灯。
    可门外已有兵士。
    这下可如何是好?
    容昭拧着眉,她转头扫视着这间书房。
    书房中陈设简单,几乎一览无余。
    一张书桌与几张书柜,仅此而已。
    竟无处可藏身。
    她拧紧眉,轻声道:“不若等守卫换班?”
    “不必。”明砚舟摇头,他从袖中拿出一截枯枝:“我去引开他们,你袖中可有火折子?”
    容昭顿时理解了他的意思,她颔首:“有,我抓紧时间看完,你记得来找我!”
    明砚舟应下,如雾般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她眼前。
    随后,距离书房不远处,传来一声诡异的动静!
    廊下灯笼一盏接一盏的熄灭,刮在身上的风似乎也阴森了许多。
    果见守卫困倦全消:“谁在那里!”
    无人回答,只有更诡异的动静不断传来。
    容昭不由失笑:“居然想到这样的法子,也是难为他了。”
    只见黑暗之中,明砚舟身影如风一般,枯枝带起的力道引得树枝疯狂晃动!
    兵士只觉得汗毛倒立!
    见书房外的守卫朝自己而来,他又倏尔走远,枯枝掠过茂密的丛林,惊起无数鸟雀!
    这动静果然将附近的守卫都吸引过去。
    容昭吹亮手中的火折子,随后一本本地翻起那些文书。
    可越翻,她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只因这柜子中的,尽是明砚舟这十数年所有的起居记录!
    详细到一天何时用了药,又何时擦了身。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难道这些守卫,便是因此而守在此处的?
    可一个病人的病案而已,如何需要如此多的兵力?
    外面脚步声杂乱,火光不断照来,容昭无暇多想。
    她将文书又复原成原先的样子,将铜锁挂上,等着明砚舟回来。
    将火折子吹熄,她垂下眼。
    脑海中尽是近些时日的记录。
    “面色灰败、脉搏微弱,似无长久之相。”
    “药喂入口中,已不见吞咽。”
    ……
    容昭此刻突然有了种认知,若再如此下去,明砚舟,会死!
    她突然颤抖了手,火折子吧嗒一下落地。
    声响在黑暗中无比清晰。
    她刚弯腰拾起,那如雾般的身影便在眼前具形,见她面色似有不好,明砚舟开口:“可看清了?”
    容昭抬起眼,眼中情绪复杂,她缓缓颔首:“看清了。”
    “趁此刻兵士未至,我们先回去吧!”他抬眼看了下天色,似乎已子时了。
    容昭走到窗前,用力推开,月华洒入其中,映亮了她的面孔。
    眼中似有哀伤之色。
    明砚舟一顿,但终究未来得及问,身后便隐隐有甲胄之声传来。
    他不再犹豫,与来时一样,隔着衣料揽着她飞驰在夜色中。
    客栈房间的窗户未关,那如鬼似魅般的身形,在窗沿上轻踩一脚,借着力隐入房间之中。
    一切都快得好似一场梦境。
    房中烛火刚燃了一半,蜡堆积在烛台之上。
    见容昭站稳,他便收回了手。
    眼前的女子隔着烛火看他,轻声道:“明砚舟,我看清了那柜中的内容。”
    “是什么?”
    “是你这十数年的起居记录,十分详尽。”
    明砚舟闻言,似是有些意外。
    “一个病人的起居记录,何以调派如此多的守卫?”容昭低声道。
    “不知。”他眸色沉沉,毫无起伏,其中情绪复杂,容昭看不懂。
    天色已晚,他也不能再留在她房中,脚步一转,话还未出口,那衣袖便被女子扯住,力道虽小,但他仍不能前行半步。
    明砚舟垂眼,看下那白皙如葱的指尖,轻声问:“怎么了?”
    “你有事瞒我。”
    明砚舟抿着唇并不回答,身形拢在烛火中,一片孤寂之意。
    “你方才在泰亲王院中可是听见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是以不想告知于我?”容昭眼神执拗,手指攀住那人的衣袍,指尖泛白。
    本以为找到自己之后,一切便可如浓雾消散般清晰,可如今他却又听闻叶宣一案或也是官场倾轧所致,这其中错综复杂,他又前尘往事尽忘,如何敢在此时将她一道牵扯其中?
    袖中的手缓缓捏紧,他克制住情绪,只缓缓摇头:“无甚不好的消息,只是那虞兰川方才提及了你。”
    “提及了我?”容昭有些诧异:“他为何会同泰亲王提及我?”
    “他怀疑令陛下重审学子一案的那封文书,是出自于你之手。”
    容昭停顿片刻:“我似乎未在他面前写过字,他凭何认出我?”
    “我们当日最后一封文书所贴院墙,便是他府中的,似乎是离开之时被他的小厮看见了。”
    容昭不知说什么才好,她闻言松开了手,那片玄青色的袖子顿时落下,再无她的温度。
    “他言语之间对你甚是欣赏,似有招揽之意。”
    容昭闻言不由笑起来:“我若是男子该多好,凭一封文书便能得三品大员的招揽。”
    “官场倾轧非你我可以想象,今日无上冠冕,明日便是阶下囚,你是女子,此路或更加艰难。”
    “大胤从无女官先例,且我志本也不在此。”她笑道:“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明砚舟顿了片刻,他抬眼看向那英气的女子:“我非是反对之意,在我眼里,你虽是女子,却早已胜过世间男子多矣。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想走这条路,虽艰难些,却也未必不可。”
    容昭摇了摇头:“我知晓你的意思,但我眼下只有救你一事,其余的事我并不愿想。”
    明砚舟闻言,倏尔垂下眼睫:“你已助我颇多,我已很是知足。若可以,我只盼你为自己多想想。至于我是否能够活下来,那是我的命运,与你无关。”
    他心中并不愿如此说,但她聪慧之极,若再深入,或触及那些暗处之人的秘密,那便是将她置于了危险之中!
    “明砚舟,”容昭望着他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笃定道:“你未与我说实话。”
    “我已无事瞒你……”
    “你方才定是听到了些什么,不想让我牵扯进去是不是?”
    明砚舟眼皮一颤。
    “你不必否认,虽不知你瞒着我何事,但想来定是极其凶险之事。但你倒也不必说你的命与我无关这种话。”容昭转身,又燃了支蜡烛,将烛台置于桌上:“若这天下人都非得扯上些关系才能同行,岂不是负了话本中‘相遇‘这样美好的桥段?”
    房间内更显明亮,两支烛火一支已将燃尽,另一支才刚燃起,仍留有很长的一段烛芯。
    明砚舟心中微涩,却又听得那女子道:“你此刻若不想说,便不说,但我定是要为你做些事的!”
    他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是不愿见你因我而身处险境。”
    “做值得之事、救值得之人,总要付出些代价。”她语气坚定,似乎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明砚舟闻言,只觉心中微涩之感更重,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两人沉默许久。
    外头打更的声音清晰传来,夜色渐浓。
    明砚舟惊觉自己在她房中太久,但思及方才自己所言,似乎伤了她的心,她虽然坚韧,但到底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娘子。
    他又看向那垂着眼并不看他的姑娘,轻声道:“我方才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与你同行这些时日,我……”
    那道残魂倏然间低下了头,耳后微红:“我是高兴的。”
    说完,也不待容昭反应,他便转身,如雾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未看见身后那女子微微扬起的笑意。
    可未过多久,那笑意便消逝不见,她拧紧眉:明砚舟,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