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披甲
作者:爱吃肉的小同学   青州雪最新章节     
    明骁舟思索良久终是赞同:“不逾此言有理,陈让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已有十数年,且彼时他曾领圣意前往青州和谈,应是知晓些旧事的。”
    容昭攥紧手中的帕子:“可他会将这些旧事告知于我们吗?”
    众人闻言,又沉默下来。
    明砚舟莞尔:“未必。但纵然问不到青州一案的细节,想来朝臣任免如此小事,他应是不会隐瞒的。”
    “不逾说得没错。”明骁舟闻言看向陵游:“替我誊一份请柬,待陈让休沐那日,送去他宫外的院子。”
    “属下领命。”
    正月已过,天气倒是渐渐热起来。容昭身穿着件夹袄,未再裹碍事的披风。
    禾禾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容昭也不喝,只捧在手心中取暖。
    明砚舟揭开杯盖,浅浅抿了口:“容昭,那日宫宴,你可曾瞧出什么异常?”
    容昭神情一黯,眼中讽刺之意明显:“我瞧见了算计。”
    她缓缓道来:“朝中文臣均以柳青河马首是瞻,那位张大人也不例外。他们不愿让你重掌实权,这才极力劝你娶突厥公主为妻。”
    明砚舟静静听着,并不开口。
    容昭抬眼,院子阳光并不甚好,但草木已开始冒新芽:“陛下偏信文官,不愿起用武将,对突厥一味讨好逢迎。我本以为汴京城下,你与索绰罗衍的那一场比试,会予大胤三分底气,可未曾想,你竭力为大胤撑起的脊梁,不过几日便已倒塌!”
    她眼中笑意早已不见:“让你娶完颜芷之时,陛下扬言要替你正名;可你一旦拒婚,陛下便绝口不提此事。如此行为,又怎能让忠臣之心滚烫?”
    说了如此多的不平之言,容昭似沉沉出了口恶气,憋在心中的苦闷乍然而解。
    明砚舟阂上茶盏,眼中讥诮:“陛下心之凉薄,我与兄长早便知晓。”
    容昭闻言不由一愣,她抬眼望过去,眼中探究意味甚浓。
    只听他将旧事缓缓道来。
    “父王遇刺而亡之时,我尚年幼,兄长大我三岁,年十二便以嫡长子的身份袭爵。”明砚舟垂着眼睫,似乎沉在了往事中:“父王勤政宽容,身后拥护者众。彼时泰亲王府的势力盘根错节,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陛下在百姓与朝臣中的地位,并不及父王。”
    容昭拧紧眉,仔细听着。
    明砚舟仿佛瞧见了满眼的素白,他眼中沉痛:“父王出殡之日,朝中与他交好之人俱来送行,我与兄长极为感激。可未过许久,那些朝臣便被以各种由头贬了官,发配去苦寒之地做郡守。”
    “父王尸骨未寒,陛下已是迫不及待地裁剪泰亲王府势力,扶植自己人。”
    明骁舟捧着盏茶杯,指骨都扣紧!
    明砚舟说到此处才缓缓抬头:“彼时母亲因着我与兄长年幼,无力与皇权抗衡,才抛弃汴京城的一切,避去了蜀地,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才奉召回京。”
    容昭有些不解:“陛下为何突然召你们回京?”
    明砚舟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因为蜀地有金矿。”
    容昭冷哼了一声:“原是怕泰亲王府背靠金矿,做些令他忌惮的事情。”
    “不错,回汴京后,我与兄长想重振王府门楣,却屡屡碰壁。直到拜入老师门下,得他教诲,我本是想考取功名去做个好官的。”
    他看着脚尖前的方寸之地:“却逢突厥来袭,朝中无人可派,我眼瞧着老师扔了手中之笔,改披战甲,又如何能不为所动?”
    明砚舟眼中怀念之色明显:“在边关的那两年,是我最恣意的岁月。随老师一道杀戎狄、守国门,身旁没有那些阴谋诡计。”
    想起什么他自嘲一笑:“还是有的,只不过我们都未曾发现身旁之人,乃是匹恶狼!”
    容昭怎不知他口中之人便是吴峰,她微垂了眼,看着茶水中映着自己的面庞,沉默半晌,才道:“陛下怕是早便起了打压泰亲王府之意,恰逢老王爷遇刺,便借机大刀阔斧裁剪势力。便是到如今,仍是不愿让你二人手握实权。”
    明砚舟扯唇,眼中了然:“他好不容易将泰亲王府权势剥削,又怎会放权?”
    “可如今,突厥胃口越来越大,大胤若还卑躬屈膝,又有多少银两可再填进去?届时百姓必苦。”
    话题到得这时已有些沉重,众人闻言皆不再开口。
    而陵游守在陈让府门之前多日,终是瞧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口。
    陈让身着暗色长袍,从马车中走下来。
    陵游见状,忙走上前,扬声唤住他:“陈大人。”
    陈让闻言,拧紧眉转身,却见是常跟在明骁舟身旁的护卫。
    不由一笑:“可是泰亲王有何吩咐?”
    语气恭敬,听不出一丝异常。
    陵游从怀中拿出一封请柬递给他,微垂着首:“陈大人,王爷欲在‘青云楼’设宴,以谢您当年对二殿下的救命之恩!”
    陈让闻言,颇有些诧异:此事已过去多年,怎么此时忽然提及?
    他垂眼看着那封请柬:“王爷何必如此客气,此是咱家分内之事,不必相谢。”
    陵游闻言又上前一步:“大人,您于我泰亲王府有大恩,小人来之时,王爷特意嘱咐,务必要请您收下此道请柬!”
    陈让细细打量于他,却见他神色恭敬,请柬封面上的字极为周正。
    陵游见他不语又道:“陈大人,王爷不知您下次何时休沐,特请小人相问,如此也好早备酒席。且今日若不是太医来入府为二殿下请脉,王爷必是要亲自来相请的!”
    “怎敢劳烦王爷亲自前来?可此事已过去许久,实无再提及之必要。”
    陵游摇头,眼中神色急切:“大人,此前是二殿下身负重伤,缠绵病榻。王爷顾着为他瞧病,这才未能与您道谢,请您莫怪。可如今二殿下已然苏醒,您当年历经艰辛将他带回汴京,此恩于我泰亲王府实在是重逾泰山,故而还请您万勿推辞!”
    陵游说到最后眼眶微红,眼中竟有薄泪。
    陈让见状稍有错愕。
    “大人,您若不收下,想来待王爷得空,定会亲自上门来请。”
    陈让斟酌片刻,终是抬手取走那枚请柬:“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