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投案
作者:爱吃肉的小同学   青州雪最新章节     
    容昭又上前一步,那双眼似能看透人心一般,她看了柳青河许久,终是一笑:“大人,您究竟在怕什么?”
    柳青河的身躯已然紧绷着,他将手负去身后,只抬眼看向明砚舟:“二殿下处心积虑,寻得一个与罪臣叶宣如此相像之人带至御前,到底所图为何,莫非您还要为他喊冤吗?”
    容昭侧身挡在明砚舟身前,只冷声道:“柳大人,民女已然说过了,今夜求见于陛下的,非是明大人!”
    “民女?”柳青河轻笑一声,随即抬头恶狠狠道:“叶宣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乃罪大恶极之人,叶家满门都是罪人,你怎还可自称民女?”
    荣成帝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柳青河步步逼近,可离得越近,却越觉得此刻并不是容昭在看他,而是多年前的叶宣正瞧着自己!
    那双眼中同样有彻骨的恨意。
    柳青河突然顿住了脚步,他心虚地撇开眼:“且你所言是否为真还有待考证,毕竟叶宣之女死于青州之事,此事人人皆知。恐怕你仅是生得像了些而已!”
    明德本已坐在柳青河座位对面,闻言站起身,面上隐着几分为难:“父皇,此事儿臣方才问过,可那女子说她手中有一块玉佩,能证明她的身份。不若便请她拿出来一观?”
    “玉佩?”荣成帝拧紧眉:“什么玉佩?”
    容昭从袖袋中取出那块印着她名字的美玉,轻轻拭了拭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块玉佩的料子应是来自于某一次宫中的赏赐,后经宫中玉师亲手雕上民女之名,是父亲送的生辰礼。”
    她双手捧着:“陛下若不信,可遣人拿去内务府比对,想来册上定有记录。”
    柳青河眉心一跳,可还未等他开口,容昭已转身看着他,温声道:“柳相莫非要说,这或是民女意外获得之物,是做不得数的?”
    容昭抬手将那玉佩交给一位内侍:“百姓皆知叶宣妻女,是在元宵灯会上被突厥贼人挟持,连夜送往青州。民女何来如此通天本事,才能‘意外’得到这块玉佩?”
    柳青河喉间一哽,神情已然难看起来。明德见状,眼中已落了几分笑意。
    容昭面上尽是讽刺之色:“柳相可是还要说,便是民女无此本事,可二殿下有啊!”
    她微仰起头,眼中俱是冷意:“若民女未曾记错,完颜宗在青州城门前杀我母亲时,二殿下已受重伤。他便是有这个心,想来也无这个力!”
    明砚舟站在她身后听着她高声质问应答,她身形纤弱,却是满身风骨。
    柳青河一口牙几要咬碎,半晌后他一拂衣袖:“如此说来,你此来御前,便是替叶家、替叶宣喊冤叫屈的?可大胤律例岂是儿戏,越级告御状向来是经由登闻鼓院杖责之后,才能递至御前,由陛下听你冤屈!”
    他眼中俱是恶意:“是以,你今夜便是冒用他人身份,千方百计见到了陛下,也无用。律法之上,由不得你挑衅!”
    明砚舟闻言,忙低声提醒道:“登闻鼓院判院官是柳青河的人,此事不可应!”
    容昭闻言,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眼中泛起笑意:“谁说民女要告御状?”
    柳青河神情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昭,荣成帝一时也没明白她的意思,眉心早已紧拧。
    明砚舟垂眼瞧着她的乌发,终是微微松了口气。
    容昭面上神情倒真挚得很,她俯身一礼,这才抬起头温声道:“陛下明鉴,民女并非来为叶家喊冤叫屈的。”
    荣成帝心中一喜,他忙道:“那你今日来多求为何?”
    容昭掀起眼皮,面上笑意已寸寸消失。此时恰逢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她一身白衣站于堂下宛如鬼魅!
    荣成帝被此情景结结实实地骇了一跳!
    雨势渐大,外头的风挟着雨水吹进来,烛火不安地晃动起来!
    容昭的衣摆被风吹起,她眉眼凛冽,只高声道:“陛下,民女是来投案的!”
    荣成帝手指顿时一僵,他咽了口唾沫:“投案?”
    “是!”容昭直起腰,语气中似无限悔恨:“陛下明鉴,民女与母亲于那年元宵节被突厥贼人绑着去青州,经由北方一座小县城时被一人所救,这才苟活至今。但民女知晓青州一案兹事体大,正如柳相所说,父亲通敌叛国,我叶家俱是有罪之人。既如此,民女又如何还能心安理得苟活于世?”
    荣成帝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僵着手指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今日来,是来求死的?”
    柳青河也是面露疑色。
    容昭却毫不在意,只颔首应道:“是。”
    明砚舟的指尖已寸寸曲起,另一只手紧握着无尘,视线不断逡巡着周遭,大有谁敢上前来,必要一剑结果了他的意思在!
    容昭抬眼看向荣成帝:“不过,陛下竟然不想知道是何人藏匿了民女吗?”
    荣成帝指尖敲了敲桌案:“那是你的恩人,你定然不愿透露他的名姓,朕又何须多问?”
    “陛下,您错了。”容昭面上大义凛然:“民女乃是罪臣之女,我父亲通敌叛国铁证如山,既如此,藏匿民女之人定然与我叶家有所牵扯。他或也是那叛国之人呐!”
    她语气仿若诱哄:“您留如此之人在世上,可还能高枕无忧?”
    明砚舟瞬间便明白她的用意,身上的紧绷缓缓松懈,只不错眼地凝着她的背影。
    神色郑重。
    这一番话倒是深深打动了荣成帝,他略一思索,便开口道:“此人是谁?你若直言,朕可开恩赏你个全尸!”
    柳青河心中已如擂鼓,他顿感不妙,忙道:“陛下,此女身份尚未确认,又如何能听信她口中之言?”
    荣成帝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柳卿啊,这世间向来只有求功求赏之人,你可曾见过求死之人?”
    “但陛下……”
    荣成帝摆了摆手:“如今朕并未要如何,不过审问几句罢了,你莫要忧心。”
    柳青河无奈,只得闭紧了嘴。
    容昭看着他的身影,不由一笑:“柳相何须紧张,左右又不是你藏匿的民女,这罪责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你身上。且此事事关通敌之人是否死绝,若未曾死绝,你此时阻拦岂不是在拿大胤的国运冒险?”
    此言一出,柳青河顿觉局势已不受自己掌控!
    他绷紧了面庞,呵斥道:“御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容昭神情不变,她瞥开了眼:“柳相倒甚是奇怪,陛下都允我开口,怎么到你那,万般阻挠不说,还意图捂我的嘴?”
    她轻抬了眼皮:“莫非,您早便知晓是何人将我藏匿,甚至你二人还有牵连?”
    柳青河骤然便睁大了眼,他心中那股不安顿时只增不减。
    雨声嘈杂,枝桠晃动。
    又是一道雷劈下,柳青河顿时心头一跳!
    荣成帝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将茶盏重重置于案上。
    容昭似乎此刻才回神,她先告了声罪,接着才道:“陛下,民女乃是被突厥贼人绑缚至淮县之时,被那县丞所救。民女不知他全名为何,只知众人皆唤他……”
    她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青河,随后才道:“皆唤他为‘孙大人’呢!”
    柳青河闻言,面上神情未变,可手掌已悄无声息地抵着身侧的小几。
    如此才能勉力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