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对普通人来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窝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舒舒服服地过一冬天，等到春暖花开，再出去干活也不迟。
    但是，对于祖国的建设者们，对于希望推动祖国工业发展、达到世界一流水平的人来说，是没有休息的机会的。
    秦阳半夜出发，乘坐列车咣当咣当的继续北上，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终于踩在了齐市的火车站上。
    冷风呼啸，如同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秦阳看了一眼身边的聂小倩：“小倩，其实你不用和我一起来的。”
    “阳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总，秦总！”就在两个刚刚下火车、一边聊天一边赶紧走向出站口的时候，一个人在站台上喊了起来：“秦总，我是小吴，来接你们的！”
    上次秦阳来一重机，已经认识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这个协作办公室的主任吴昊，此时，吴昊满脸兴奋：“秦总，欢迎您来一重机，厂长他们在厂里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我们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秦阳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嘴里却继续问道：“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有口茅台，暖暖身子就好了。”
    “当然有，厂长怕您冷，车上就有瓶茅台，您喝几口暖暖身子，去了厂里接着喝。”
    聂小倩用复杂的目光望向秦阳，你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啊，在112厂 要厉行节约，北大荒就行了，来了这里，又开始喝好酒了？
    秦阳一脸正常，你哪里知道阳哥的良苦用心。
    去112厂是为了点拨他们，厂里都没收入了，还搞那么多排场干嘛？秦阳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秦阳来一重机，是客户，是甲方，乙方当然要好酒好肉的伺候才行。
    上了车，秦阳轻车熟路地打开茅台酒瓶，直接对嘴，咕嘟咕嘟！
    反正这酒本来就是一重机送他的，到了食堂里还得开新的。
    “阳哥，少喝几口。”
    “嗯，我就润润嗓子。”秦阳看向妻子：“这天寒地冻的，你要不要来几口？”
    聂小倩摇头：“让人暖和的方式又不仅仅有喝酒。”
    话刚说完，秦阳就把妻子冰冷的小手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军大衣里面，看看还不够，干脆敞开军大衣，把她的脸也给塞了进去。
    一重机，食堂。
    已经过了饭点，正常吃饭的工人已经散去，食堂包间的大餐桌上却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厂长常明远几次站起来，想要通过满是冰花的窗户看外面，又几次坐下。
    “怎么还不来呢？”
    “来了，报告厂长，门房那边打来电话，车子已经开进来了！”
    “走，去外面！”常明远连军大衣都没披，就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撩开厚厚的帘子出去，那辆212也刚好停在门口。
    “秦总，欢迎欢迎！咱们原本应该在厂门口迎接您的，不过这天气…”
    “这天气是真冷，常厂长，您别在外面站着，赶紧进去，咱们去里面聊！”
    寒暄几句，众人就走进了食堂，坐在餐桌上。
    “来，秦总，外面冷，先喝几口酒。”常明远赶紧打开茅台的酒瓶盖，给秦阳倒酒。
    “是啊，我以为沈阳就够冷的了，没想到你们这齐市更冷，真不知道更北边的那些老毛子是怎么过冬的。”
    “怎么过冬？手不离伏特加呗。”
    “来，咱们一起举杯，欢迎秦总到来！”
    酒过三巡，气氛融洽，常明远开口：“秦总，您来我们一重机有什么事吗？需要咱们一重机帮忙的尽管说！”
    秦总可是财神爷啊，去哪个厂子，哪个厂子就有订单！
    “来你们这里订购一台模锻压机。”
    常明远眼前一亮：“秦总，这个交给咱们没问题！咱们厂是造模锻压机的老厂，经验最丰富！73年的时候，咱们就建造了国内第一台三万吨的模锻压机，73年的时候，咱们又造了一台3万吨有色金属模锻水压机。你们要多少吨的？”
    去年他偶尔去447厂，和那边的技术人员交流，那些人曾经说过，秦总提议用三万吨的锻压机直接就把炮管毛坯给做出来，当时他们都觉得是个天才的主意，但是太费钱了！
    现在，秦总跑来订购，难道就是要用这种三万吨的锻压机来提升造炮管的速度？
    “三万吨有些小，我们要六万吨的锻压机。”
    这个是八万吨的，全球第一
    秦阳一边说一边继续夹菜，这个年代蔬菜运输和储存都不方便，所以整个东北都是吃酸菜和干菜为主，这里的酸菜炖粉条做的味道和112厂的有些不同，更酸，更下饭。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望了过来？
    秦阳放下筷子，看向众人：“怎么了？”
    “秦总，您确定要六万吨的？”
    “对啊，怎么，有困难吗？”
    “秦总，现在世界上，两个排名第一的7.5万吨锻压机都是老毛子的，包括古比雪夫萨马拉铝厂和上萨尔达钛厂，排名第三的是法国的奥伯杜瓦厂6.5万吨锻压机，不过这台机器不是法国人制造的，是他们从老毛子那里订购的，哪怕就连西方都生产不出来六万吨的锻压机。”
    “西方生产不出来，我们就生产不出来吗？”秦阳看向常明远：“常厂长，你们要是干不了，那我就去找二重机。不就是个六万吨的锻压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实在不行，我们960厂自己搞！”
    一重机是东北，老工业基地，二重机则在四川，三线基地最安全的地方，秦阳如果不是顺路的话，其实就跑去找二重机了。
    “秦总，我们行！只要资金到位，我们愿意试一试！”饭桌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开口：“您说得对，西方生产不出来的东西，我们也能生产出来，我们不比西方差，在很多领域里，我们还能比西方强！”
    “老赵，你想要再次挂帅？”常明远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六十年代，为了加快航空、导弹、原子弹的研制工作，上级决定为筹建中的重庆西南铝加工厂配备一台三万吨级模锻水压机，这个任务交给了一重机，就是由眼前的赵胜德来负责的。
    他其实已经退休了，今天秦阳过来，他听说之后，想要见见这个年轻人，就跟着一起来喝酒，没想到秦阳提出来了这个项目，也没有想到常明远会为难。
    作为一名老工程师，他的身上有着曾经那一代人的敢打敢拼的精神。
    “没错，当年咱们吃糠咽菜，都能搞出三万吨的，现在生活水平好了，还怕搞不出六万吨的？只要我们的国家需要，我们的工厂需要，我们就不能说不行！”赵胜德说道。
    “没错，赵老说得好！”秦阳说道：“咱们和世界标准看齐，就搞6.5万吨的吧，花多少钱无所谓，但是必须要搞出来！我们的国家需要，我们的军队需要，我们的人民需要！”